第478章 绝望
洪承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战争不是顶牛，一条道顶到死，永远都在于利益权衡之间，明军把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前线，背后就肯定会空虚，洪承畴几乎的是十天之内打通锦州之围，给祖大寿喘口气，这样面多皇帝也有个交代，再等皇太极没反应过来之前，撤回宁远。 可这想不到，仅仅第六天，皇太极就有这么大的魄力在紧张的前线抽兵，来围堵自己的后路，此人为敌，的确是可怕。 这一天，洪承畴再没发动进攻，整个大军急促的向后退着，那头清军也没出动进攻，攻打塔山笔架山已经从前线抽调了一万五千多年轻精悍的主力八旗骑兵，这个时候，清军也不敢和洪承畴拼一战，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清国也受不了，白白便宜了东江。 杀气冲天而来，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伤者未起，死者方埋!如今却获得了这么个一个结果，骑兵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大队的步兵亦是沉闷的推着大炮不做声，就连两张乌鸦嘴，张若麟还有马邵俞两个监军大人亦是把嘴巴闭的死死的，一言不敢发。 他们来是捞功劳的，俩小白军事上屁事儿不懂，知道背后被绕了好几万清军，他俩也是吓麻了爪。 大爷在京师可有逍遥的花花日子可过，怎么能死在这里？ 战马摇晃着，跟着步兵，洪承畴自己也是走的很慢，身后，忽然传来了野蛮而绕口的大声欢呼声，让这位蓟辽督师亦是忍不住回回头，看着山顶上被挑了起来的清字大旗，他的脸上亦是流露出一股子惆怅来，旋即看着前头鸟悄的两个监军，无比的厌恶，愤恨，鄙夷一并在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中浮现着。 战线又一次压回了松山与乳峰山接壤的一线，十三万明军退守在了松山城内外，紧跟着八旗军也是死死咬在背后。 这才刚回了松山，洪承畴就上了城墙，端起望远镜向下眺望着，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皇太极大军让剩余几个总兵还有他这个督师都是脸色无比难看，甚至挨着松山不到一两里地，还有八旗斥候骑兵不住地嗷嗷嚎叫着，挑衅着，那声音，格外的刺耳。 本来这场锦州之战，大明是占了上风的，可就这么的，不明不白陷入了两面夹击的不利战况。 大风呼呼的吹过建设在高山上的城头，一大群军沉默无语。 “督师，为今之计，只能是向辽东督师求援了！毕竟同为大明之臣，辽东督师大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时候吴三桂又想起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尽管对这个后来居上，一定大帽子都压在自己头上的辽东督师称呼不感冒，可实在是逼到了头上，在洪承畴身后，多尔衮是重重的一鞠躬，请奏着。 可这话听的洪承畴却是下意识摇了摇头。 毛珏要是肯出兵，早就出兵了，还用他在这儿与清军对峙一年有余？沈阳城下只要有一万骑兵突袭过去，皇太极都得坐不住屁股退回去，东江与朝廷之间的龌龊已经是上层公开的秘密了，这次决定关外命运的大战皇帝连毛珏这个辽东督师名字都没提，就可见一斑，他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不过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在几个总兵满怀希望的注视下，洪承畴皱着眉头 “时间上来不及了，就算求援，信使抵达也得至少半个月，毛辽东再动兵，更得时间，军中仅剩下三日粮草，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话也的确有道理，几个总兵忍不住失望的略略低下头，可吴三桂的这个提议，却是让监军道张若麟眼睛猛地一亮。 “辽东还有兵？” 兵部选人还真是不走心，好歹选两个熟知辽事的!选俩军事白痴过来，他俩居然是连东江镇都不知道。听着这问话，洪承畴实在是懒得搭理他，借着观望敌情就回头。 失望之下，吴三桂也是有气无力的哼哼着。 “回监军大人，再往北，在李氏朝鲜边境上，还有着我大明一镇东江镇，由辽东督师毛珏统帅。” “东江有多少兵马？” “这个……，十几万吧……” 东江有多少部队，朝廷还真不知道，毕竟快十年没给东江发过军饷了，不过毛珏顶住了一次清军全面进攻，据说还让皇太极吃了不小的亏，能给毛文龙赚了个封侯，怎么也得有个十万兵马吧！ 话说回来，吴三桂也真佩服他，自己手底下屯垦，在吃着朝廷七分饷，都活的够潦倒了，毛珏哪抠出如此多的钱粮来养军养民，还他娘的有粮食酿酒，都卖到辽东了。 吴三桂在这儿感慨，听的张若麟却是双眼放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原本以为洪承畴这儿指望不上了！，又蹦出来个毛辽东。 对于清军他们发怵，可对督师他们是胆儿肥的跟老虎似得，自己背后是谁？兵部尚书还有皇帝!哪个督师敢不听自己指手画脚？立马又是把立功升官的主意打在了毛珏身上，趁机还能离开这个危险地方，张若麟是慷慨激昂的猛地一抱拳。 “洪大人，诸位，督东江出兵之事尽管交给张某吧！请洪大人派人送本官北上，本官一定能催来援军，解大军之困!” 这话听的洪承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现在他才想明白，怎么不早点把这俩乌鸦嘴累赘给揣到毛珏哪儿去？省的在这儿招人烦还干预指挥，没他俩，甚至今天的情况就可能不会出现了!这是他作为三军统帅一大战略性的失策了！ 只不过现在也聊胜于无了！打发走他们，让耳根子清净点也好，免得接着对自己指手画脚，洪承畴是立马应许的扔下望远镜，连续的点着头。 “张监军有此之举，真是再好不过了!变蛟!马上安排精悍卫士，送张监军马监军两位大人突围!” “末将……，末将遵命……” 这个命令，曹变蛟答应的很勉强，他是满是恼火鄙夷，看着形式好时候就咋咋呼呼，现在被包围了，又想撒丫子逃了，什么东西？ 不过就算不高兴，在他的吆喝声中，还是有二十几个关宁骑兵被调动了出来。 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在群将鄙夷的眼神中，俩人是屁滚尿流下了城。 这算是个小插曲吧！一阵冷哼之后，一群大明九边最后的将军还得面对这个冰冷残酷的现实。 不过战局到了这儿，洪承畴也没有一败涂地，至少他手里还有着十三万大军，十三万精兵强将，大军抱成团，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皇太极真的要和强打，血战之下哪怕战不过，也得狠狠磕掉他清国几个门牙不可。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大军带离这个危险的境地，又是回头观望了几眼已经完全看不到的太阳，洪承畴面容严肃的下令道。 “塔山，笔架山粮饷陷落!大军必须回宁远就粮!今日我军新退，东掳未必有那么周全的准备，传本督军令，各部立刻饱餐战饭!今夜子时全军向宁远后撤，以宁远总兵吴三桂部为先锋，唐通所部紧随其后，李福明次之!曹变蛟，王朴，你二人军作为殿后!” “末将遵命!” 也知道这是个非常时期了，几乎所有人都是干脆的狠狠一抱拳，不过这是几乎，八总兵中，被命令殿后的大同总兵王朴脸色就格外的难看。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也漆黑的可以，有的只是对峙的两个帝国主力部队那星星点点的营火缭绕，虽然今天没开战，可一撤一跟，毕竟也走了二十多里路。 “督师，吃点东西吧！” 喷香的味道迎面而来，居然是烤土豆，算得上洪承畴的亲信部将了，端着个盘子，曹变蛟是急促的登上了城墙。 可站在城头观望的洪承畴哪儿还有一点胃口，这一战就算是全身而退了，锦州也是定然保不住了，十几万朝廷主力都没有解围，失望之下对锦州军心打击可想而知，而且松山，塔山，杏山，这一系列孙承宗老大人苦心经营出来的关宁锦防线也得相继落入敌手，帝国的北大门，就剩下山海关与宁远两个孤零零的门栓，情况又变回了天启六年，辽东经略高第下令全线撤辽时候的情况了。 早知道如此，何必一代代辽师将领奋战这十多年，耗费数千万两，死伤数十万人，也许当年被人嘲笑贬斥的高第，才是最具有战略目光的。 “变蛟，拿下去与将士们吃吧！” “督师，今晚您还要提督大军，怎么能空着肚子，就算为了大军，多少，您吃一点吧！” 这话起了作用，叹了口气，洪承畴是终于放下望远镜，回身拿了个热乎乎的烤土豆，可还没等送入口中，山地下，本来平静的大营一下子变得纷乱了起来。 大骇，洪承畴不可置信的大叫着。 “来人，快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等洪承畴话音落下，曹变蛟已经是扔了土豆快速跑了下去，不到几分钟，他又是满脸愤怒的跑了回来。 “督师!王朴那个王八蛋，带着部队先跑了!” “完了!完了!” 这是一天当中，收到的第二个坏消息了，双目无神，洪承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不住地喃喃说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