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饮鸩止渴,不得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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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族入京任职?” 杨灏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是疑惑而是斟酌。 荀忧看似没头没尾的话,他立刻就懂了。 然后,他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 声音坚定得就像此刻宫中一个个花盆坠地的清脆响声,透露出一股宁死不屈的决绝。 荀忧轻轻叹了口气。 杨灏在台阶上的那张长条案旁站定,浑身气势一振,君临天下的霸气又悄然回到了身上,“朕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为的就是要一扫前朝弊病,让皇权大兴,将这些盘踞在我大端土地之上的豪族彻底老实下来。这不是你我联手,日日殚精竭虑,夜夜思量不止的事情吗?” 荀忧又叹了口气,神色中不无黯然,“陛下所言极是。” 杨灏一拳轻击在条案上,俯身凝望着下方头颅微低的荀忧,“如今,为了突如其来的国战,有所妥协也就罢了,何况我们还有后续手段整治他们。但若是真个联合他们倚仗他们,岂不是又回到了当年大廉的老路,这近二十年咱们岂不都白忙活了?” 疑问声带着痛心和不甘,久久回荡在这个再无旁人的空旷偏殿中,荀忧伸出手,按着两侧的太阳穴,黯然的神情上又多添了些愁绪。 他再次走上了台阶,在杨灏身侧站定,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依旧点在那张地图之上,重新勾画了一下那条界限。 “陛下请看,对方的选址其实还另有玄机。” 他心念一动,一直炭笔出现在他的手中,然后在地图上画出了九个圆圈。 “晋王、蜀王、楚王、越王、吴王、胶东王、燕王、赵王。最大的这个圆圈是陛下直属的地盘。” “如今,随着楚王骤然造反,晋国、蜀国、楚国,三国已失,不说半壁江山,至少三成的领土没了。” 这些已经是非常了然的事情,杨灏沉着脸听着,并无波澜。 看着荀忧又在地图上画出了六个叉,杨灏心头猛地一动。 “陛下请看,镇江陆家在吴国、清河崔家在赵国、湖南袁家在越国、北海王家在燕国、东山谢家也在吴国。除开一个已然式微且身处蜀国,被我父亲打压调教多年的西山刘家,对方一个豪族都没去碰。您认为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杨灏死死盯住地图东面的五个叉,沉默半晌后,“局势还没到那个地步。” 心中的秤杆已经不自觉地悄然倾斜。 “的确。对方不过三国之地,只要打下一国,力量对比就会瞬间有了变化。” 荀忧的话让杨灏瞬间有些兴奋,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丝明亮的希望,“是啊,朕可以命韩飞龙即刻领兵平叛,那些鼠目寸光的百姓不是要朕平定西北嘛,那朕就平给他们看!” 在困境中寻找出路,这是很自然的事。 但往往会在这个时候,多少失去些理智的判断,陷入一种盲目的乐观之中。 随手抓住一个冒头的可能,就像是抓住了整个命运,然后在耗费大量时间印证了这个可能不可能之后,又重新去抓住另一个。 如此往复,越陷越深。 就连称得上英明睿智的大端皇帝也不例外。 荀忧很是不忍心打破这种幻想,但身为臣子、身为亲人、身为朋友,他又不得不出手。 “陛下,问题在于,若咱们不跟六族加深合作,六族万一倒向了杨洵怎么办?” “这天下他都没打下来,六族傻啊?”杨灏一愣,然后明白了荀忧所说的另一种可能,“杨洵会这么没志气?” 这话问得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荀忧干脆轻喊了一声,“来人!” 方才那个侍卫匆匆跑进,“陛下,菊花已经在处置了,马上就会处置完毕。” “不是说菊花的事。你且起来。”荀忧温声道。 那将领抬头看了一眼陛下,见到陛下微微点头才站起身来。 荀忧道:“我问你个事情,你且照实回答。” 那侍卫面色大变,登时又再次跪下,荀忧伸手一拂,一股真元将其托住,冷冷道:“站好。” “若是我手中有十个铜板,你已经从我手里抢走了一个,但还想要将剩下的也都抢过来,不巧你一时又没那个本事,这个时候陛下告诉你,他可以帮你抢过来,但是需要你付出报酬,你愿意付出多少?” 侍卫先是连声说不敢不敢,最后在杨灏的冷喝中,才战战兢兢地道:“末将的都是陛下的,陛下若要尽可拿去。” 杨灏皱着眉,“抛开身份,你且如实说来,朕不怪罪。” 侍卫犹豫片刻,咬牙道:“五个。” “为何?” “陛下能帮我,我才能成功,分走一半是可以接受的。” “最多呢?” 侍卫想了想,“八个。” “又是为何?” “我原本就一个,哪怕多一个我都是赚啊。” “行了,你下去吧。” 侍卫带着冷汗,莫名其妙地下去。 看着殿门重新关上,荀忧道:“陛下不用灭他的口,这般云遮雾绕的话,他们听不懂。何况这处偏殿侍卫还是有分寸的。” 杨灏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眉心,然后忽然愤愤地一拳砸在条案上,没用真元,也砸得条案猛地一跳。 他怒骂道:“西北这一局,输得太不应该了!这王巨君简直就是个废物!!!” 荀忧也面露恨恨之色,附和道:“坐拥如此形势,不仅没将凌家余孽一网打尽,竟然连义军的指挥权都丢了,咱们的兵马还要帮着他们去打仗,这王巨君幸好是死了,若是不死,我将他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深呼吸几口,杨灏恢复了镇定。 这也是他喜欢这处偏殿的原因,每个人都有情绪,没有谁能永远憋在心底,总是要有个渠道发泄。 他看着荀忧,犹不甘心,“真要如此?” 荀忧叹了口气,“北面那位年轻渊皇......” 杨灏终于认了输,“先稳住六族,探探口风吧。” 荀忧面色恢复严肃,“此事重大,交给他人我不放心,我亲自走一趟六族理事会。” 杨灏似乎被抽走了大半的心气,颓丧地点点头,“辛苦了。” --------------------------------- 一城一姓,对六族所在之地而言,一点也不夸张。 东海畔的这座城中,陆家就是绝对的天,城中名扬天下的繁华全仰仗于陆家。 当地的县令、郡守凡来上任,不拜好了陆家的码头,是决计讨不了什么好的。 不过这些人,往往只能见到陆家的某位城中执事,运气好能见到某个长老。 因为陆家的核心,根本不在城中。 一片白云青山的深处,陆家家主陆运正缓步走过陆家占地极广的本家宅院。 春有百花争艳,夏有菡萏芙蓉,秋有金桂飘香,冬有傲雪凌霜。 这是陆家繁华表象下的自然和优雅,来自于一代代家主的传承造就。 陆运走向陆家老太爷长居的院落深处,他是来向老太爷辞行的 作为六族与朝廷合作的关键一步,六族入京任职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第一批去往天京城的一些小辈已经在朝廷的安排下,进了各处衙门。 官阶不高,本就是去探路的,何况有六族为后盾,未来发展总不会差了。 第二批,就是真正的重头戏了,六族家主入京。 虽说如今几乎各族真正掌权的还是那些还活着的老太爷,但毕竟是六族的家主啊! 除开那些关系一族安危的大事,族中日常之事还是由他们做主的。 所以此番,不仅朝廷上心,各族也更是上心。 往来的各项文书络绎不绝,商议着其中各处细节。 这些陆运自然不会去自己操办,自有心腹族人和幕僚处理。 当他他来到陆家老太爷居住的小院前,正在画着一副山水图的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平淡道:“看你这架势,是要走了?” 陆运点点头,“临行前,特来向父亲请安。” 陆家老太爷陆杭白了他一眼,“那你是不是又还有些话想问啊?” 陆运点点头。 陆杭头也不抬,一边画着一边道:“关于职务的事?” 陆运继续点头。 “先说你自己的想法。”陆杭没好气地道:“我又不可能给你出谋划策一辈子。” “孩儿的意思是,初入朝廷,定然官阶不会太高,可以从六部开始。” 像他们这几人入京,朝廷只会圈定一个官阶范围,并给出一些已经空缺,或者可以调整的职位出来。 然后由这些六族家主在这个范围内提交一些意向,再行商议确定。 嗯,大致是一种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路数。 陆杭点了点头,“继续。” “六部中,又以吏部、兵部和户部为佳,入京之后,当从这些职位上着手。” 陆运侃侃而谈,显然早有腹稿。 陆杭轻轻搁下笔,搓了搓微微有些凉意的手,“我建议你换个方向。比如礼部。” 陆运诧异道:“父亲,我说了吏部了啊?” “我是说礼部,礼义廉耻的礼。” 陆运更是诧异,“礼部向来是个清水衙门,为何放着那些位高权重的职位不去,偏要去礼部?” 陆杭觉得,虎父犬子的说法很对,老子太厉害了,儿子都不愿意去动脑袋,这可不是越来越不好搞嘛! “你去天京城是干嘛?” “去京中任职,加深与朝廷合作,同时增强对朝局的渗透,扩大我陆家的影响力。” 陆运一说,就更是觉得没有比像吏部这般执掌官员考评升迁更合适的部门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就是想得太简单,或者说太片面。” 陆杭在一旁的茶桌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让陆运坐在对面,然后动手煮茶。 “你只看到了吏部好的一面,那有没有坏的一面呢?比如说你掌握着官员的升迁考评,升了的自然开心,那降了的呢?不会埋怨你?更何况那升了的就真是感谢你而不是感谢皇帝陛下?” 陆运微低着头,两手交叉,大拇指缓缓搓动,陷入沉思。 陆杭又道:“其余诸如兵部户部这些都一样,位高权重,的确是没得说,但很容易惹得一身骚。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人家自然不得不巴结你,但等你从那个位置上退了,惹了一大堆仇家,你堂堂陆家家主,去撞那个枪口干嘛,你是缺那点钱还是缺那点权啊?” 陆运抬头看着陆杭,心中叹息一声,自己想事情果然还是不够周全,“父亲,那礼部就没有这些问题吗?” “礼部当然也有问题,问题就是你说的那些,清水衙门,没有油水也没啥权力。”陆杭倒出一杯茶汤,递给陆运,接着道:“但是礼部清贵,你不缺权力、不缺油水,独独缺个资历、缺个声望,清贵的礼部就正是你的首选。” 陆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陆杭看着儿子这样就来气,要说蠢笨也不蠢,甚至还素有睿智之名,但要执掌陆家,光到这个程度可不够。 好在还有个好孙女,陆杭心中稍微宽慰了些。 “你想想,如今还有没有什么大事情能够跟礼部挂钩的?” 陆杭不愿意再直接说出答案,让儿子自己想去。 陆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皱眉思索,先前他的目光都盯在吏部、户部、兵部这些身上,对礼部关注较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陆杭也不催促,默默喝茶,忽然陆运双眼一亮,“莫不是天庭敕封?” “总算没蠢到家。”陆杭点点头,“天庭敕封,给了人间名分,人间岂能不回馈?人间必然在各种大事上都要强化祭祀,对天庭的联系必将成为重中之重,而这些事情,舍礼部其谁?” 陆运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跟老爷子的一番谈话,仿佛为他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看到了截然不同又明显更好的一条道路。 并且,他的经验告诉他,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大有风光。 他连忙起身行礼,“孩儿受教了。” 陆杭又道:“不过你甫一入京,即使六族不跟你抢,朝廷也不可能直接将尚书之位给你。你自己去谋划谋划,争取弄个侍郎当当,不行某个司郎中也不是不可以。” 陆运点点头,便陪着父亲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父亲,二弟有消息了没?” “没有。” “那有琦儿的消息了没?” “你问我?” “生女儿怎么就这么愁人呢!女儿越好越愁。” 陆杭看了看自己这个儿子,忍住了那句怼他的话,笑着道:“若是人家上门提亲怎么办?” “他敢?”陆运下意识地一拍桌子,然后在陆杭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气势渐渐弱了下来,“应该不敢吧?” 陆杭又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崔家姑娘如今可已经是北渊皇后了。” 陆运揉着眉心,“父亲,我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