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为什么不禀告于朕
“皇上有旨,启钥了。” 一声声从重重宫门内部传出,崔兆全、谢智、何钰端、钱圩等人沿宫门而入,此时寒星满天,晓月如钩,天还没有亮,只是沿大道左右,有太监十米一个,提着一盏盏宫灯,使得沿途都踱上了淡淡的银光。 这些重臣踏入,抵达一处大殿,就见着周围是一个个侍卫,个個钉子一样站着,按刀而立,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袭得重臣都是一噤,连脚步都放轻了。 入内,就见着两米高的银制烛灯,隔几米一对,立在两侧,被罩在琉璃镂空罩里的蜡烛,犹鬼魅的眼睛,正在一眨一眨地凝视着进来的人。 十几位大臣踏足其中,彼此对视,皆是沉默。 往日朝会上,因政见不同,总议论纷纷的人,这时都安静了下来,能站到这里的人,没有人选择在这时冒头。 “啪!” 火苗处发出轻轻爆裂的声音,立在这盏烛灯前的赵旭,垂眸纹丝不动,他能感觉到,来自最高处的目光,正扫过每个人。 特别是在自己身上,久久停留。 “皇上,起了猜忌啊!” 赵旭的心情远不如神情平静,但身为首辅,习惯了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也习惯了顺从帝意,又坚持原则。。 不管这事有多少蹊跷,事闹成这样,自己却只得这样。 “传罗裴入见。”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太监应声而去。 已经来了的人里,也有不是内阁重臣,有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眼下发生的情况来看,知道怕发生了可怕的事。 而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则已将心提起来。 苏子籍被允许进入大殿时,已在罗裴进入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随着他进入,带入的晨风,让经过处的烛光轻微晃动。 太孙进来,足声很轻,态度恭敬,可即便很冷静很谦和,年轻也显得他朝气蓬勃。 高高坐在最上面的皇帝,正居高临下看着进来的年轻人,整个人都似没在黑暗里,辨不出喜怒来。 但苏子籍知道,皇帝现在的心情必然不好,自己打破了皇帝的局,给皇帝带来了措手不及的变化。 如自己仅仅是代王,怕皇帝立刻就有旨意了,就如对临河郡王,乃至齐王一样,生杀予夺。 但可惜,皇帝作茧自缚,让自己成了太孙。 处置一个代王,与处置太孙,可完全不一样。 “……臣听闻了举子中有叫余律、方惜的两人举报泄题,臣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可春闱乃国家抡才大典,臣是主考官,不想和举人们多接触,免的有瓜田李下的嫌疑,故派梁余荫汇集府尹潭平调查……” 正站在中间禀报事情的主考官罗裴,听到来自身后脚步声,就是一顿。 苏子籍将心绪平静下来,走近行礼:“孙臣见过皇上。” “……免礼,赐座。”上面坐着的人,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着。 “谢皇上。”苏子籍再次行礼,在太监搬来一把墩子,就迈步朝皇帝下手边走去,同时抬眸朝上面看了一眼。 此刻离得近了,他能清楚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帝,两腮肌肉较之过去,更松弛许多,眼睛深黑阴郁,脸色除了苍白,更是泛青。 “……二位大人封锁了旅馆,搜查当时在场的举人,当场就在张墨东搜索出考题,立刻问了首辅赵大人,然后赵大人下令封了贡院,并且在旅店内总共五十三个举子中,房中竟然有十三人带有考题!” 罗裴顿了顿,又说着:“随后又搜索附近三家旅馆,总共二三百个举子,又搜出三十一人写有考题的稿子。” “皇上,大规模泄露考题,证据确凿,已确定确有其事。” “检举有功的临化县举人余律、方惜,并非胡乱攀附。还请皇上准许他们上殿,叙说此事!” 皇帝坐在上面,脸色阴沉,却不得不开口说:“既是如此,那就传二人进殿回话吧。” 大殿外,凉风阵阵。 余律跟方惜还是第一次进皇宫,两侧的甲兵侍卫,刀剑森然,让这二人都有些心里不安。 尤其方惜,在遇到苏子籍之前,可是个有些浪荡的人,直到遇到了苏子籍,才仿佛转了运一样,开始读进书,从被人私下嘲笑,到成别人眼里会读书的人。 这些变化,也不过数年时间。 他本以为,昔日朋友成了太孙,这就已经是很让人震惊的事,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科举舞弊这种大事,还被传唤入宫,当皇帝跟内阁大臣的面,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父亲,您当日可曾想过,儿子还有这样的境遇? 余律的想法却与方惜不同,思绪要更缜密一些,早就意识到,自己与方惜怕是被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里去。 但事已至此,也唯有听从太孙的叮嘱,方能自救。 “余律,方惜,皇上传你们进去回话。”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出来,对二人说。 余律跟方惜不敢耽搁,走入大殿。 皇宫从建筑上,就有着对人心理的压迫,巍峨宏伟的大殿,光是这么走进去,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在烛光晃动下,里面站着的人,以及上方端坐着的人,都已进入眼帘。 但二人哪里敢看?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有一道目光从他们进入大殿就落在他们身上。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后,就感受到了肃杀之气! 二人都不由身体微颤,咬着牙才没有失态。 “临化县举子余律(方惜),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并不懂觐见皇上的礼仪,只在等候时被太监简单教导一番,知道在什么方位停下、跪拜,大概说什么话,除此之外,就一概不清楚了,所以看起来就透着惶恐,声音就有点发颤。 高座上,皇帝冷眼看着,突然问:“余律、方惜,朕问你们,大规模泄题还是去年,你们既然提前知道,为什么不禀告于朕?” 这句话辨不出情绪,站立在两侧的内阁大臣却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这几人都心里越发不安。 皇上的态度,可不对。 虽说问这个问题问得没毛病,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真有些不对,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有了,上一次还是让太孙做七步诗时。 没想到才过去这么久,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就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