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已成定局
白云苍狗，和风悠悠。 我与卫玠相拥许久，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我惊醒过来，与卫玠一起望向了谷口。 人影绰绰，烟尘滚滚，我以为是宇文部的人去而复返，跑得近了却发现他们并非一伙，后面的人全都呼喝着追逐最先的一骑，想要将他擒拿。 “是慕容翰！”卫玠眼神锐利，他认出了被追杀的人就是离开襄阳城的慕容翰。 健马飞驰，转眼便又近了数十丈，慕容翰满身是血，追杀他的人都穿着晋军军服，一看便知是王衍的手下。 “救他！”我看看还在昏迷中的婵姬，对卫玠说到。 卫玠向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走在我的前面，我也跟着他冲了出去。 可慕容翰见我们出现，似乎并不领情，挥舞着手臂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舞兮，快往后跑，不要停留！”卫玠突然向我疾呼一声。 我一愣，耳边只听得一阵刺耳的风啸声从谷外席卷而来，那些追兵身后突然腾起一股巨大的风卷，如同一条灰色巨龙一般疯狂地将附近的沙石矮树全都扯了进去，声势骇人至极。 “怎么回事？这风来得如此古怪迅捷！” 我话刚刚问出口，卫玠已经拉紧我的手向后退去，还未等我回过神来，那龙卷风带来的巨大吸力已经将我们笼罩，离得近的追兵此刻竟然连人带马背卷到了半空，转瞬便没入了土黄色的风卷之中不知所踪。 “舞兮！抓紧！”卫玠向我大声说到。 我这才意识到这风的可怕，因为我与卫玠几乎无法站稳，只能勉力抓住身旁的一颗巨树苦苦的支撑着，正想着如何脱身之际，就听得一声惊呼，眼前忽然飞过一人。 “婵姬！” 原本被我们安置在树下的慕容婵姬刚刚清醒便猝不及防地被狂风扯到了空中。我努力伸手去抓她手腕却扑了个空。 正慌乱间，卫玠解开束在腰间的缠腰玉带甩了出去，婵姬胡乱一抓正好抓住了卫玠的腰带，我赶紧也上前帮忙，在我们三个人合力下终于战胜了狂风的撕扯，在卫玠的牵引下，一步步地向前艰难而行。 我们身后嘈杂声一片，慕容翰不知何时已经弃马落地，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双手各持着一柄长长的匕首，不断刺入他面前的泥土，依靠着刀身的固定慢慢向我们赶来。 而他身后的那些追兵却没有那么幸运了。风卷就出现在他们身后，就算有几个侥幸没被卷入，此刻也忙着保命，他们也顾不得再紧追着慕容翰不放了。 “卫玠救我哥哥！”婵姬吼道：“他身上有解药会救你的命！” 卫玠默不作声，没有停下脚步，此时此刻的我们根本无力去救任何人，我看向婵姬，她的眼里全是怨恨。 “你先保命要紧，不要放手！”我对婵姬说完便收回了目光。 疾风过谷，如雷声轰鸣，惊涛拍岸，将山谷两侧的树都卷的漫天飞舞，声势实在大得骇人！ 卫玠渐渐的也坚持不住了，只能停了下来紧紧地贴着树干，他来不及多想，一手一个尽全力将我们稳稳的圈在他的怀里，就这样承受着被飓风吹得乱飞的石块和断枝的击打。 我不敢回头去看慕容翰，他离谷口太近，若他侥幸没有被风卷吹上天空，也会被石块枯枝打得头破血流不止，说不定他已经丢了性命。 然而，慕容翰的动作迅速，我实在是小瞧了他，当我的目光无意中投向被风卷上半空的残枝时，瞥见他已经躲在一块巨石后逃过了一劫！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我们就要力竭而死，天空突然亮了起来，风随即息止，一切瞬间竟然就恢复了平静。 若非我身边的一片狼藉，谁能想到这风来得如此恐怖却又去得这般迅捷？ “舞兮！”卫玠着急的叫到我，见我安然无恙也终于松了口气，却不知在他怀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也许是婵姬心系慕容翰安危，并未有说什么，她只是狠狠推开了卫玠，踉跄着去到巨石边将受伤严重的慕容翰拖了出来。 “解药在哪里？”婵姬问到。 慕容翰显然是真的受了重伤，根本使不上力，被婵姬按住无法起来，却依然满不在乎的对她笑道：“看来你是真傻！” 话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用力丢到卫玠面前：“这是解药，你中毒日久，每月初一服用一颗，之后便会每隔七天呕出毒血来。连续三月后毒血呕清，便算是彻底解毒！解药已给，你我以后互不相欠！” 我与卫玠对视了一眼，弯腰捡起了瓷瓶，看向慕容翰：“谢谢你……” “哈哈哈，丫头！” 慕容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婵姬，吃力的站了起来，走近我，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我慕容翰答应过你的事是一定会做到的！我去江夏没找到卫玠便猜想他来襄阳了，随后便一路赶到襄阳，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襄阳竟然落入了王衍之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以为你……大爷我马不停蹄的一路找寻过来，即便被那狗贼派出的人马追杀，我也一定要找到活着的舞兮！” “慕容翰，你……”我欲言又止。 卫玠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将瓷瓶从我手中拿过握在手中，轻声说道：“卫玠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只要付了这瓶中解药多年所受的痛苦折磨就能够完全解除，可是当年的恩怨都是因我而起，这解药我一旦收下，便更难心安！”话完他手一用力，瓶子连药都被他捏得粉碎。 “卫玠，你在干什么？为何要如此？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只要付下它呕出毒血后便能够痊愈，到时就和常人无异了！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婵姬大叫着，难以置信的目光令人绝望。 “舞兮，我们是多久没有喝过酒了！”卫玠冲我微微一笑：“这山谷里有酒有肉，更有歇息之处，有人不远千里赠药，我们夫妻是不是应该请他大醉一场？” 我木然的目光在卫玠脸上停留，我不知我该说些什么，如何说起？我只知道我的心很痛，很痛。不知为何卫玠他要这样做，恩怨难道重要过自己的性命？ 慕容翰听了，朗声笑道：“那就给大爷来一壶酒，只要是好酒，爷我是必醉！” 一切仿佛已成定局，落日余晖下，温酒、烤肉，将连日的疲乏伤痛都一一赶走，我独自捧着酒坛斜倚在树下不断地灌着凌冽的酒浆，手有意识的抚过小腹，默默地掉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