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开窍
这次的头疼，和平常里感冒了的头疼不太一样。 平常感冒了头疼，是脑袋里面的几根筋扯着疼，连带着左右两侧的太阳穴和后脑勺的风池穴也会胀痛不已。 但刘翊凡的这次头疼，就仅仅只是一个点，来自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的交叉处，也就是百会穴的位置。 更为可怕的是，百会穴不仅仅疼，而且还伴随有一阵阵的酸胀感，仿佛那一块的皮肤正在自主的一紧一缩，而同时，又似乎脑袋里有一股什么力量，在自内而外的不断冲撞，仿佛要把百会穴顶穿一般。 感觉到了这个异象，刘翊凡顿时扔掉了烟头，用手摸了摸头顶，却发现一没肿胀，二没流血，完全没有其他异常，不由得有些慌，又试着按了按太阳穴，发现对于遏制头疼也没得丝毫的帮助，便思索着要不要用上以前治疗头疼的老办法，拿稍微烫些的水，去冲冲头。 刚刚起了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去洗手间，刘翊凡又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而且也跳动得越来越有力，只过得不一会儿，就感觉心脏跳动得似乎要冲出了胸腔一般。 随着心跳的加强和加剧，刘翊凡又开始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颅腔，不仅仅有些头晕，紧接着，脸上也开始一阵阵的发烫，伴随而来的，耳朵里也开始响起了一阵阵轰鸣，但手脚却是忽然间没有了力气，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当。 到得这个时候，刘翊凡一边是生理上引起了巨大的惊恐，一边却是不知所措的迷茫，没得办法之下，想起了平时零碎看过的一些急救方法，就在阳台上平躺了下来，全身放松，不再有其他动作，除了保持自己的深呼吸，剩下就是尽量什么也不想，好让让自己心情保持平静。 就这么的在阳台上躺了一会儿，在刻意的平心静气之下，刘翊凡不自主间，呼吸就调整到了和百会穴一胀一缩的一致频率，呼吸了上百次之后，刘翊凡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而百会穴那钻心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又过得一会儿，刘翊凡就隐隐间觉得头顶的百会穴似乎开始有了一种向下塌陷的感觉，而同时，尽管百会穴还是疼痛不已，但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轻松，随之，脑海里也开始回放起了前世里的最后几个画面。 先是自己在烧烤摊边喝醉了酒。 然后在路口中间被车撞飞。 紧接着，自己就出现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里。 再然后，自己就看到了，有着菊花般面容的，王道长。 当看到王道长的那一刻，王道长也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那个空间里便开始浮现出各种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道字。 见得这熟悉的场景，刘翊凡便情不自禁的将道字一遍遍的念了出来，王道长那菊花般的脸庞忽然绽开出了笑容，然后就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挥手的瞬间，刘翊凡与王道长之间出现了一个极亮的白点。 随着刘翊凡的呼吸，随着刘翊凡头顶百会穴传来的一阵阵塌陷感，那白点也一阵一阵的变得越来越亮，体积越变越大，数息之后，刘翊凡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百会穴深深的一紧，然后便是一松，似乎脑门上打开了什么一般，而原先那剧烈的疼痛也就彻底消失，整个人如同浸泡在了一片暖洋洋的净水之中，说不出的周身舒泰。 刘翊凡还没舒服得多久，那个白点忽然间就迸发开来，一团强烈刺眼的光芒，自白点喷薄而出，瞬间就将空间里的所有一切都吞噬了进去。 然后，刘翊凡就一把惊醒了过来。 猛的睁开了双眼，刘翊凡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阳台上，而周身则是大汗淋漓，仿若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坐起了身子，刘翊凡不由摸了摸头顶，发现没得什么异样，倒是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格外浓郁的汗臭，便忍不住抬起了胳膊，拉开了衣领闻了闻，确认了臭味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之后，便赶紧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立马就去了卫生间，重新冲洗。 洗完了澡，刘翊凡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疲倦，甚至还伴随着一阵周身的乏软，似乎眼睛皮子都有些睁不开，于是干脆就不再思索今夜的异象，连睡衣都懒得穿的一头倒在了床上。 ………… 刘翊凡实在是太困倦，上了床，搂着林筠薇，不过是三五个呼吸之间便沉沉睡去，所以就没注意到，这个世界里，有很多细节正在悄悄发生改变。 比如，今晚的月光和星辰，似乎比平时要明亮了很多。 又比如，一夜之间，刘翊凡住的小区里，树间的嫩芽，树下的小草，小草里的小花，一下子都找到了更强烈的对春天的热情，拿出了平常里数倍的精力，疯狂生长。 还比如，周身的空气，也活跃了很多，而空气中似乎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元素，欢呼着，跳跃着，不断的朝着刘翊凡的百会穴汇聚而去。 ………… 或许，这些变化太过细微，所以困倦了的刘翊凡，丝毫没有察觉。 但刘翊凡却不知道，在这个世间，在很多鲜为人知的隐秘处，有许多双眼睛，许多道意识，都在仔细的，谨慎的，关注着这些变化，甚至因为这些变化，又衍生出了许多异样的情绪。 有人惊讶，有人疑惑，有人欢喜，甚至，还有人，很愤怒。 而这些众多的情绪里，最平静，最淡然的，却来自于宏桥观里的那颗菩提树下。 那颗壮硕的菩提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人盘着道暨，一席深青色的道袍，双手背在身后，抬头仰望，面色无惊无喜，正是那宏桥观的观主，王诩，王道长。 王道长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僧人。 那僧人是个中年人，身着一席纯白的僧袍，双手合十，挂着一串佛珠，也如王道长一般的抬头仰望，嘴角却是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而笑意里的光茫，借助着雪白的僧袍，似乎将四周都照亮了起来。 过了许久，王道长终于从天空中收回了目光，扭过头去，发现那僧人依旧在抬头仰望，不由得笑了笑，道，“这里就你跟我而已，闭着双眼去仰望星空也就算了，还要带着圣洁的微笑，你这戏难道是做给月亮看？” 听得王道长的话，那僧人也就低下头来，收起了笑容，双目却依旧没有睁开，只是放下了合十的双手，也如王道长那般负到了身后，然后面朝着京都的那个方位，道，“王诩大人……你……这算是再次开启实验了嚒。” “明知，”王道长说着，也看向了同样的远处，然后道，“故问。” 那僧人似乎感觉到了王道长的不快，于是转过脸来，道，“这么多年来，你已经试验过了许多次，周而复始，王诩大人为何总不死心。”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王道长看着僧人那双紧闭的双眼，忽然间笑得格外灿烂，道，“这是规则给我的设定，我又如何更改得了？” “因为你的使命，所以，同为东区的我们绑在了一起，”那僧人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平静道，“很多很多年以前，就绑在了一起。” “你记得……有多少年嚒？” “你们这里有种说法，叫上下五千年。” “那也不过是五千年而已。” “如果从你西出函谷关那天算起，似乎还要更短一些。” “西出，是为了找你，很幸运，找到了。” “可是，流传的故事里，却不是这么记载。” “你我何须去在意这些故事，化胡为佛也好，菩提树下的顿悟也好，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 “故事影响不了我们，但我们的故事，却影响了世人，”那僧人微微施了一礼，又道，“所以，我希望，这次的实验，是最后一次。” “所以，连你也打算放弃了嚒？”王诩说着，看了看那颗壮硕的菩提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似乎记得，基因改造实验的设定，也是你的职责。” “整个东区以你的东一区为尊，所以，我们都没有权力阻止你进行实验，但，不阻止，并不是一定要执行，”那僧人边说着，边朝着王道长走近了一小步，沉声道，“更何况，我一直很困惑，你对这个实验的执着。” “我的执着，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王诩说着，似乎有些不耐烦，于是拂了拂衣袖，又指着那颗菩提树道，“话说当年，我那徒儿仅差一线就要成功，也多亏了你的帮助才算是保住了性命，所以，这一次，希望你能继续帮我。” 对于王道长强硬甚至强横的话题转换，那僧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那时候，我对于你提出的互换条件并没有异议，便诚心帮你，但谁能料到，你选中的居然是只猴子。” “我只看基因，不看物种，更何况，这次的条件，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优秀。” “那这一次选中的，又是谁？” “他叫刘翊凡，”王道长说着，收回了手指，眼伸却一直关注着菩提树，傲然道，“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这次我几乎耗尽了一半的储备，甚至不惜逆向了熵，才把他从五年后拉了回来。” “你居然会去违背时间法则？！” 此时，那僧人终是再不能再保持心境，猛的睁开了双眼。 在双眼睁开的一瞬间，四周的空气便为之一滞，一股莫大的威压以僧人为中心，狂暴的宣泄开来，随着威压的扩散，四周的一切如同被染上了一层灰色，就连天空中的皓月和星辰也似乎暗淡了下来，连带着也逐渐开始灰暗沉寂。 王道长似乎感觉到了这份异常，便回过了头来，看着那僧人犹如深渊般一片墨黑的双眼，忽然笑了笑，淡然道，“不用那么惊讶，我取了个巧，只是拉回了他的意识而已。” “这么做……不知道西区那边，又要起多大的麻烦，”那僧人看着王道长平静的眼神，凝视了一会儿，便又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轻声道，“王诩大人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 “你说过……”王道长又看回了那颗菩提树，笑了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但你也说过……”那僧人也笑了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