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吐尽穷气头自昂
尽管回家的路陈勇已经走过无数遍了，但他从来就没这么急迫过 一路风驰电掣，三轮车的脚蹬子都快被陈勇蹬出火星子来了，可他依旧还是嫌慢。 北方秋季的夜风很凉，可陈勇却觉得自己的胸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告诉父母，告诉他们，自己能赚钱了，以后自己就能孝敬他们二老了。 陈勇的家在厂区的边缘地带，位于最早一批职工的居民区中，这个居民区被厂区的人统称为老区，全都是逼仄的平房。 沿着一条老旧的黄沙路，陈勇很快就来到自家门前，一间沿着路边的小小院落。 还不等走进家门，陈勇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隐隐间还有谈笑声从家中传来。 难道爸爸妈妈也知道我今天开工资了？ 带着心中的疑惑，陈勇快步走进家门，刚一打开大门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围着锅台炒菜，身旁还有久日不登门的小舅妈和三姨在帮忙。 “大勇回来了？赶紧洗洗手，马上就开饭了！”小舅妈是个爽朗的性子，平日对这个家也多有照顾，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见外。 “哎！”笑着应了一声后，陈勇就简单利落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这才向自家客厅中走去。 走到客厅才发现，原来不但是小舅妈来了，小舅，二舅一家，三姨一家，可以说是姥姥家的人全都到齐了。 笑着和各位长辈打过一声招呼，陈勇就贴着桌边坐下，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二舅妈在那里炫耀。 二舅妈是老爸是电厂的主任，所以在这个家中一向以高干子女自称，平日里最愿意做的就是炫耀存在感。 借着陈勇家那并不明亮的灯光，二舅妈伸出白嫩的左手，用手指上硕大的金戒指对着陈勇的老爸说道：“姐夫，你说老二这个败家玩意，有那钱干点什么不好，非要给我买戒指。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说这还能带出去吗？”如果忽略那张刻意炫耀的嘴脸的话，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家里人都知道二舅妈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全都纷纷开口。 “这有什么带不出去的，多漂亮啊，看着就气派。” “老二这也太会疼人了，咋了，范啥错误了？” “行啊，老二这都成了新时代的好男人了！” “老二，啥时候给嫂子也买一个？” “……” 不管是调笑的也好，还是嫉妒的也罢，总之从嘴里说出来的全都是一片恭维之声。 看着二舅妈那眉飞色舞的样子，陈勇不禁暗自嗤之以鼻，他顶顶看不惯二舅妈的那副嘴脸。 除了炫耀，打麻将，搬弄是非外就没看过她干一件正经的事，小舅妈和三姨好歹还知道去厨房帮帮忙，她可倒好，大屁股往那里一坐，就跟大爷似的。 还不待陈勇多做腹诽，就见老娘和小舅妈她们端着酒菜走进来扬声道：“菜来了～～～” 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酱焖泥鳅鱼，土豆茄子炖豆角……全都是硬菜，菜是好菜，酒更是好酒，陈勇看到老爸将那瓶藏了三年的茅台都拿出来了。 一家人团坐一桌，其乐融融，不时还有欢笑声在桌间爆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饭桌上才渐渐疏于平静，最后还是小舅妈厚道一些，看着陈勇的老娘很诚恳的问道：“大姐，昨天我听厂子里边的人说，说这批的下岗职工中有你，是不是真的啊？” 小舅妈这一番话，立刻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家长姐的身上，也即是陈勇的妈妈身上。 陈勇妈妈还没说话拿，眼眶就先红了，平日滴酒不沾的她端起一杯白酒，仰头就一口闷下，然后抹掉顺着眼角流下的眼泪强笑道：“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姐也就不和你们见外了！” “你们也都知道，这两年厂里的效益并不景好，昨天厂长找我和你姐夫谈话了，说着这一批下岗的职工中有我们！” “他宋大头是什么意思？看老实人好欺负是吧？” “不行，你和我姐夫在厂里干了一辈子了，怎么能说下岗就下岗？” “这事不算完，明天我就找他去！” “大姐你放心，我爸那里还有点关系，回头我让那边帮你说说。” “……” 家里这些人不帮腔还好，越是帮腔，陈勇妈妈的眼泪就越是往下流，最后直接往桌子上一趴，“呜呜呜”的痛哭起来。 在那纷纷呃劝解声中，陈勇爸爸终于叹了口气道：“还说什么啊？宋大头的儿子也在这一批下岗职工中，什么都别说了！” “我们把大家请来，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事情都这样了，总得寻一条活路才是啊。” “虽然厂子的效益不太好，但我看餐饮这行还是蛮好做的，所以就想和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你们的手里借点钱，我和你们大姐先开个小吃铺干着，这人吃马嚼的，总得活下去才行啊！” “…………” 房间里瞬间一片寂静，就连对陈勇妈妈的劝解声都停住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陈勇现在有一股冲动，那就是站起来把12000元放在桌子上，然后告诉爸妈，说自己家里不缺钱，自己以后能赚钱了。 然而二舅妈的速度却比他快上一步，先一步开口道：“大姐，姐夫，照理说都是一家人，这个忙～我们怎么都应该帮的。 可你们刚刚也说了，现在厂子的效益并不好，今天是您二位下岗，也许明天就轮到我们了，我们也得留点钱救急啊！ 还有我家的大宝，明年就上初中，我家老爷子还说给他送到育文中学去那，孩子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怎么也得挑一个好学校不是，这哪不是钱啊……” 眼看二舅妈越扯越远，二舅的脸上渐渐的就有点挂不住了，当即就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衣摆。 这种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可谁也没想到，二舅妈的反映居然会这么大！ 用力一甩将自己老公的大手甩开后，一点都不客气的质问道：“你拽我干嘛？你就算再拽我我也得说啊，人都说有多大的脑袋就带多大的帽子，咱没这实力充什么大头？” 二舅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噌”的一下就站起来，气愤的嚷嚷道：“什么叫没实力？什么叫没实力？咱家那钱不是钱啊，我姐八百年都不张一句嘴，张一句嘴怎么了，咱怎么就不能帮帮了？” “你帮定了？你凭什么帮，你自己赚多少钱你心里没点笔数？我告诉你，咱家那些钱都是给儿子上学用的，你一分钱都不能动！” “我还就不信了……” “你怎么地，你还要打我啊？” “我就打你了！” “啪！啪！” “妈呀，救命啊，杀人了！” “稀里哗啦…”、 “……” 好好的一场家宴，转眼就就变得一片狼藉，哭的，喊的，叫的，骂的，劝架的，乱得一塌糊涂。 “哗啦！” 眼见越闹越欢，陈勇终于忍不住了，猛的把桌子上的碗碟往地上一扫，并大声喝喊道：“好了，都别闹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在一众长辈的审视下，陈勇伸手就掏出一大叠深绿色的百元大钞，然后对着打闹成一团的几人讥讽道：“不就是钱吗？” “啪！” 厚厚的百元大钞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陈勇妈妈最先开口问道：“儿子，这钱是怎么回事，你可得给我说清楚？” 小舅：“大勇，你现在还小，可千万不能做什么犯法的事啊！” 三姨：“这钱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啊！” 三姨夫：“你家就算是再缺钱，那不是还有我们那么，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二舅：“赶紧还回去，别少几张再赖上我们！” 二舅妈：“妈呀，还是大勇有本事，既然你家这么有钱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诚心的是不是？就为了看我家的热闹？” 尽管二舅及时喝止了二舅妈，可这短短一两句话的功夫，还是足以看清孰远孰近。 陈勇家的条件一直都不太好，可以说在亲朋面前说话一直都没底气，但是从今天起，这一切将成为过去的历史。 “你们想知道这笔钱哪里来的？很简单，我自己赚来的，一个月的工资！”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是陈勇的那些亲戚了，就连他的父母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这些长辈一个月才三百来块钱，你一个半大的小屁孩就一万多，你咋不上天哪？ 或许是亲人那充满质疑的表情刺痛了陈勇的内心，他大声的宣告道：“我告诉你们，这钱就是我自己赚的！不光是我，孙红军还有田宏刚全都跟着铁辉赚到钱了，你们问问就知道了.” 如果说孙红军是谁，在场的这些长辈或许有不知道的，但绝没有人不知道田宏刚。 田宏刚是谁？ 那是厂区有名的大混子，是公认的社会大哥，尤其是今年夏天又搞起了大排档，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有人都说他赚大发了。 谁都没想到，才短短一两个月的功夫没见面，陈勇就和田宏刚混到一起去了，那真是想不发财都难。 几次三番的确认后，在场的诸人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陈勇所说的都是真的，这些钱真的是他的工资！ 在意识到陈勇一个月就能拿一万多块钱的工资的时候，亲人脸上的怀疑和审视也渐渐化作了震惊！ 看着二舅这对公母眼中的震惊和嫉妒，陈勇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杯酸梅汤似的爽快，得意洋洋的看着父母继续说道：“爸、妈、不就是下岗吗？这有什么啊，以后你儿子每个月都能赚这么多钱，以后咱家用不着再和别人借钱了，免得让人看不起。”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却也让二舅妈的脸色一阵变换，最后怒哼一声扭头就走。 看着二舅妈气哄哄的背影，陈勇得意洋洋的挥手叫嚣道：“慢走啊二舅妈，有空常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