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太平日久！烈火亨油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 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秀户珠帘。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 可以说，在地球上，宋代是一个繁华如锦的年代，而莫宸眼下所处的这个时代则是又是一个类似于宋代的背景…… ——尽管大体上似是而非，但终究在细节方面却是有着许多雷同之处。 例如说，虽然有很多不同的地名，但有些同样的地名却又特别的如雷贯耳，如开封府，如杭州城，如大名府。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夜晚，莫宸和奈亚子两人正行走在夜市街道之上。只见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城市中彻夜灯火通明，笙歌不停。 冬月虽大雨雪，亦有夜市盘卖。 这个朝代开放的态度实在是令人惊异，据说前朝之时仍然实行宵禁制度——“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 但是到了这个朝代，却是一反常态，直接开放了宵禁。其中尤以大城市为甚，就像是眼下莫宸所在的开封，前朝称汴梁，现在乃是当今国朝之首都，最是繁华不过。 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 即使是在夜里，白天繁荣的市街上也不会清冷寂寥，反而仍是人头攒动，车马喧嚣。若是到了上元节之类的节日，想必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盛景。 就连莫宸也禁不住的啧啧称奇，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打开了一幅《清明上河图》，或者翻开了一本《东京梦华录》，历史的气息直接扑面而来。 奈亚子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毕竟她现在的这个身份，使用的这个人格，当然不可能对地球上的什么文明，什么历史，会有什么感触了。 她纯粹就是觉得这里非常好玩，兴致勃勃的像是一只大萝莉，在繁荣的夜市街道上到处跑来跑去的，一刻也不安生。 昼夜迎客的酒楼茶坊，夜市上的各种饮食小摊，她似乎都非常感兴趣，一趟下来，什么羊脂韭饼、香辣罐肺、腊肉、姜虾，她什么的都吃了一遍。 那副样子，实在很让人怀疑这只大萝莉是不是没分清楚状况形势什么的，毕竟看上去她就和像是在地球上的二十一世纪里逛夜市的小女孩一样—— 一整条小吃街，处处是美食，所谓逛街的意义就是一路吃过去。 莫宸倒是没有在这方面欺负她，反正经过这段时间来的试探，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位信使少女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坏心思，无论自己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再怎么欺负她。 这只银发碧眼的美少女也只会是眼泪汪汪的卖萌抗议，但是从来都不会真的生气、表露出什么反感的态度，更加不会有什么对抗行为……暂且可以试着去信任她，莫宸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就不能够一直用之前的那种试探行为所代表的针对性态度了，关系还是搞好一点儿比较好。 况且奈亚子这样的表现也没有什么，既没有烦人，也没有烦到自己，任由她在到处的跑来跑去的，最多也就是对夜市上的其他游人们稍稍造成一丝困扰。 至于莫宸自己，只要看着银发少女仿佛不知疲惫一样兴冲冲的跑过来，又兴冲冲的跑过去，循环往复这个过程就可以了。 哦，最多就是还需要额外付出一些完全无关紧要的这个时代的银钱就是了。 反正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上，莫宸想要弄钱也是轻松至极的事情，总不能够说回到了古代，他反而在这方面就没有办法了。 当然，折腾得太过火的话，古代脆弱的金融经济肯定会直接崩溃……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着要买下全世界，只是满足一下日常所需，顺便喂食一只大萝莉而已。 所以他“私铸”的银钱的数量，还远远不会对脆弱的古代社会造成什么冲击。 奈亚子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倒是很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少女了，她对于一切都似乎相当感兴趣的样子，再加上莫宸也没有反对，所以甚至就连夜市买卦的摊位她居然都跑去尝试。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这个位面虽然是古代，但是灵气的密度却不见得就高到了那里去，并没有太高的神秘层级。 因此自然也别指望真的有什么非凡神秘的特殊技艺了，否则的话，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应该沦落到晚上出来摆地摊的程度……没本事的人才是混口饭吃，有本事的人只会混得更好。 所以，尽管那些摊位摆出来的招牌都特别响亮，什么“玉莲相”、“花字青”、“霄三命”……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 然而，选择给奈亚子看卦本来就是一个悲剧。 不过也怪不得这些江湖术士，毕竟他们就连上门求卦的客人的真面目都看不清楚——譬如说明明是一个银发碧眼的美少女，但是在周围人看来这就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小女孩——观察到的面相都是假的，就算是理论知识没问题，又怎么可能得到正确的结果呢？ 但是奈亚子本来也是图个乐子，并没有因为虚假宣传、货不对版就要求退款，或者砸人家招牌。 至于本来就在维持着幻术的莫宸，就更加不可能回去做那些蠢事了。他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座灯火明亮，如梦繁华的城市。 甚至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与方向，如此一来，他反而能够顺着奈亚子的兴趣来走，任由银发碧眼的美少女到处乱跑，自己跟上去就是了。 反正本来就没有固定的目标，就当是让这货带路好了，莫宸主要要做的事情就只是观察。 单纯的观察。 观察着这繁花似锦的梦幻表面，以及这繁华表面之下的暗流涌动，各种黑暗、腐烂、罪恶，以及一切不好的东西。 …… …… 夜，渐渐的深了。 毕竟是寒冬时节，大概比起上元、中秋，月夜赏景时候的盛况，眼下的夜市虽然繁荣，但始终还是打了一个折扣的。 随着夜色渐深，街巷之中的行人游客也就渐渐的相应减少，不过某些特殊场所却仍然是人流量不是太受影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火爆的。 譬如青楼，譬如赌坊。 “鲜花着锦，烈火亨油……”莫宸喃喃的说道，他现在已经回到了悦来客栈的房间里，通过窗台看着外面的夜景，“但同样也是盛极而衰的前兆啊，这些人难道就一点儿都没有感觉的吗？” 北地那边局势已经极其紧张，最多就是在这两天，异族就会举兵南下。今年入冬已有一段时日了，异族仍然没有什么举动，并不是说他们真的放弃了，准备转变态度拥抱和平。 而只能够说明异族在憋一个大招，他们与中原武林上的魔门中人勾结，试图行乱华之事。 然而京城这里却是一片太平昌盛的繁荣景象，似乎没有任何风雨欲来的氛围……所谓的魏晋风流，繁荣盛世，不过是和平得太久了，贵族精英阶层的糜烂与堕落。 朝廷宁愿贡献财物求和平，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是自己这一方赔钱……久而久之，自然就失去了尚武进取的精神，没有了一点儿骨气。 但是敌人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压榨掠夺成功之中，变得越来越凶狠，越发地被培养出了狼性。 到了最后，哪一方会被彻底灭亡，家国沉沦，不是理所当然显而易见的结果吗？ “如果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的话，那你干脆一点儿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吗？” 奈亚子在他身后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说道，头顶上的长长呆毛一跳一跳的，好似是蚂蚁的触角一般。 “你既然要使用这个人格面具，那么相关的记忆认知会导致一些感性上的倾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也不需要刻意去抗拒啊！” “并没有没有什么用，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即使我把这颗星球上的其他人都给杀光，他们自己内部也能够继续斗个血流成河你信不信？” 莫宸摇了摇头，并没有赞同奈亚子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角度出发，所提出的观点。 “这样还不如留着一些外部压力……而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是他们自我的觉醒，自我的强大，但这同样需要无数的鲜血作为代价。” 他倒是没有刻意去抗拒某种倾向，但是却也明白一个真正的道理。 别说是一整个国家民族了，单纯就是一支军队，也必然需要经历一次次血与火的淬炼，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强军……要是这支军队从来都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只是被好好的保护了起来的话。 那么这就是一支废物，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莫宸又不想养宠物，而且任何人都不可能单纯的靠同情和怜悯来过一辈子。 “鲜血……” 奈亚子的面色奇怪了一瞬间，不过还是马上就恢复正常。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接下来准备做的事情其实是为了他们好吧？” “我可没有这么说，也用不着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冠冕堂皇的说辞。”莫宸眯起眼睛，轻轻的笑了笑，“大劫将起，反正都是死伤无数，与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去……” 痛苦，才能够让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