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凤凰火
一路疾风伴鬼火。 苏子鱼坐在青行灯旁看着四周飞速倒退的景物，而这个大妖怪则时不时转头打量他一眼。 青行灯的容貌清丽脱俗，属于那种越看越美的类型，她的身上有着一股慵懒的书卷气息，散发的香味中也夹杂着一丝油墨香味。苏子鱼很好奇这个大妖怪曾经的身份，因为她身上这股大家闺秀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其他的妖怪身上并没有她这么重的人味。 “妾身美吗？”青行灯仿佛是觉察到了苏子鱼的视线，转过头嫣然一笑道。 “美。”苏子鱼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你以前应该是一个人吧？” 青行灯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那盏灯很奇怪。”苏子鱼的视线落在了那盏青灯上，缓缓道：“你的灵魂已经跟它融为一体！你是怎么变成妖怪的？” “是因为百物语吗？” 百物语是扶桑的一个怪谈仪式，据说进行到最后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苏大人想听妾身的故事吗？”面前的青行灯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轻声道：“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得先赢我一次才行。” 看不出来你对故事还挺执着的。 苏子鱼沉默了片刻，接着摇头笑道：“那改日再说吧。” 一路上阴风阵阵。 很快苏子鱼的视线内便出现了一片山脉，他看到了一些上半身是人形，而下半身则是一团烟雾的鬼魂正在飘荡。 “他们是夜巡游。”青行灯吐气如兰道：“阎魔大人的手下。” “生前大多是勇武之人。” 夜游神吗？ 苏子鱼好奇地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夜巡游也在避让青行灯的车马，一部分的夜巡游是武士的打扮，实力看着也不是很强，大概也就是寻常幽灵的级别。目前他遇到的最厉害的大妖怪就是旁边的青行灯，然后是在罗生门那里看到的骨女，后者的实力大概是在三阶左右。 “我们到了！”青行灯望向前方的灯火幽幽道。 一排灯笼浮现在了眼前。 苏子鱼颇为惊讶地看了看远处的竹林，然后跟随着青行灯一路前行，路上居然也能够看到一些别的妖怪，只不过它们都好像是有点害怕，一个狸猫模样的人形妖怪在看到苏子鱼后瞬间寒毛乍起，一个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贵客临门！” “快去准备一下！” 在竹林的深处居然有着一座精致的旅舍，苏子鱼还没靠近就看到了一个千娇百媚的身影迎了上来，那是一个模样极为美艳的女子，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裳，外露的耳朵毛茸茸的竖起，身后有着三条红色的蓬松的狐狸尾巴。 “欢迎光临！”这位旅店老板娘居然是一个狐狸精，她俏笑嫣然地迎了上来，一见面就是朝着苏子鱼行了一个大礼，双膝跪坐在木地板上，弯腰俯身拜倒在面前。 苏子鱼扫了一眼旅店内。 一开始在这里的客人好像是全部都跑路了，大厅内有一个人形蛤蟆般的妖怪和一个有着两条猫尾巴的妖怪正在收拾整理。 猫又？ 旁边的青行灯没有说话，苏子鱼只能开口道：“起来吧。” “贵客请进。”眼前的三尾狐颇为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那位蛤蟆般的妖怪似乎是非常害怕，不但是害怕青行灯，同样也害怕苏子鱼，稍微收拾了一点东西后，便脚步凌乱地跑里面去了。 这只猫又还没有完全化形，一张稚嫩的脸蛋上还长着猫胡须，表情既害怕又好奇，一直偷偷地打量着两个人。 判断兽类妖怪的实力很简单。 不能完全化成人形的一般都不是很强，这里就老板娘三尾狐的实力还可以，估计能达到三阶左右。 两个佩戴着面具的鬼侍女站在了旅店外。 鬼物的气息让这里的灯火都变成了幽绿色，一开始呆在这附近的妖怪全部都是逃得一干二净，那些动物化作的山精妖怪好像也有点怕鬼。 “请坐。” “快去将百果佳酿拿上来。”老板娘的神色小心翼翼，微微俯身后就退下了。 附近的桌椅上有着还没收拾完的东西。 这些妖怪有点意思，上面摆着不少的美酒吃食，如果不是一开始这里坐着一大堆的妖怪，看起来就跟人间酒肆差不多。 “请。”青行灯浅笑着起身为苏子鱼倒了一杯酒。 一种果酒。 闻着很香，酒精度数不高。 苏子鱼借助数据流扫了一下，然后便是举杯一饮而尽，抬头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去处吗？” “苏大人不要急。”青行灯自己也是举杯一饮而尽，非常淑女地单手遮住小嘴，微笑道：“此处有一座地灵泉，极为解乏，苏大人试试便知道了。” 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 三个还未化形的小狐狸端着各式各样的精美食物走了上来，他们都只有一条狐狸尾巴，脸也是毛茸茸尖尖的狐狸脸，神色还算比较镇定，就是看着稍微有点紧张，将东西端上来后便是迅速退下了。 这些妖怪做的食物居然跟人做的差不多，味道也都还不错，似乎是下过功夫研究的。 “这里的妖怪也会跟人一样生活吗？”苏子鱼好奇地问道。 “他们也是智慧生灵，大多都是寻常飞鸟走兽化作的精怪，自然也跟人有些相似之处。”青行灯似乎是只饮酒，其他的食物碰也没碰，这个大妖怪好似有点不胜酒力，俏脸微醺吐气如兰道：“苏大人今夜还有故事吗？” 你是邀请我出来游玩的，怎么又想白嫖我的故事。 苏子鱼笑而不语。 他只是好奇这个世界的情况，可并不是一个说书人。 就在这时。 外面隐约传来了一阵鸟鸣声，紧接着若有若无的火光便是在竹林外浮现，苏子鱼眉头微微蹙起，他觉察到又有一个妖怪出现了，看起来实力还挺强的。 原本一副微醺模样的青行灯瞬间恢复如常，不自觉坐正了身姿，暗自道：“她怎么来了。”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 随后，一位有着紫色头发，尖俏耳朵，双手白皙修长，留着红色长指甲，穿着红黑色精美长裙的女性走了出来，待她出现后苏子鱼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那一瞬间苏子鱼不由怔了一下，倒不是说这个女子的容貌有多么惊人，而是苏子鱼在对方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个紫色凤凰的纹身。 ——“凤凰火！” 一种传说中的妖怪，传说是火鸟的化身，但事实上只是凤凰涅槃时留在人间的火焰。凤凰涅槃是生与死的转换，后来这火焰被冥府所接纳，便化作了一种极为奇特的妖怪。 眼前的这位凤凰火是女性化身，面容看着颇为邪魅，身上的红黑色长裙宛若凤羽流裙，表情冷漠，扫了一眼苏子鱼后便坐在了青行灯的旁边。 在她落座时，青行灯明显是浑身颤抖了一下。 “青行灯！你又顽皮了！”凤凰火自顾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面无表情道。 这位是扶桑的神明。 很强。 但看不出来具体有多强。 扶桑很恐惧幻化为男性外表类的妖怪，因为遇到这一类妖怪往往代表着死亡，相比之下幻化为女性类的妖怪要稍微好一点，至少死亡的几率要低上不少，很多时候都是通过诱骗的手段害人。男性化身的凤凰火被认为是冥府的引路使者之一，如果遇到就意味着不祥之兆，他是凤凰涅槃时代表着死的那一部分，而女性化身的凤凰火就要好很多，她是凤凰涅槃时代表着生的那一部分，基本上是不会作恶的。 “不是的。我没有。真的。”青行灯的表情似乎是有点心虚，看了一眼苏子鱼后低下头道。 凤凰火的一双凤眼微微眯起，闻言盯着眼前的青行灯，缓缓道：“那你来丹波山做什么？这里是酒吞童子的地盘！” “只是过来游玩一下。很久没来泡过地灵泉了。”青行灯好似有些底气不足道。 “跟他？”凤凰火转头望向了面前的苏子鱼，语气不善道。 青行灯的实力不比凤凰火弱，为什么感觉面对她时一点底气都没有？ 我这是被殃及池鱼了吗？ 我啥也没干啊？ 苏子鱼端起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看对方没理会自顾自一饮而尽，然后直接站了起来道：“今夜已经尽兴！改日再聚！” “告辞！” 此地不宜久留。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被捉奸般的错觉，这凤凰火跟青行灯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子鱼不喜欢麻烦事，索性便溜了溜了。 哼！ 在看到苏子鱼起身后，眼前的凤凰火不由冷哼了一声，接着便是一缕缕的火焰升起，直接飞向了苏子鱼的身上。 “不要！”青行灯惊呼了一声，整个人瞬间站了起来。 她想要阻止的并不是凤凰火，而是一刹那消失在原地的苏子鱼，青行灯直接护在了凤凰火的面前，一团团幽绿色的火焰环绕两个人，紧接着这位大妖怪低声道歉道：“苏大人息怒！她不是故意的！” 一道冰冷的寒光止住。 苏子鱼再出现时已经是在凤凰火的身后，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陨星，沉声道：“直接说吧。”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 凤凰火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脖子微凉，抬手在白皙的颈脖子上轻轻一抹，可以看到一丝浅浅的血痕，她的脸色大变，凝声道：“你是什么人？鬼神？还是妖怪？” 根本看不清动作。 对方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苏大人是唐人。刚刚来到扶桑游历。”青行灯朝着身后的凤凰火暗中传音道：“不要胡来！他会雷法！” 雷法？ 听到青行灯的话，凤凰火的神色瞬间变得非常忌惮。 踏踏踏。 就在这时旅店的老板娘走了出来，这个三尾狐跪坐在了苏子鱼的面前，盈盈拜倒道：“请大人息怒。” “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 “是我拜托青行灯大人寻找可以对付酒吞童子的高人，所以她才会邀请苏大人来这里的。” 对付酒吞童子？ 苏子鱼转头望向了面前的三尾狐，这个狐狸精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或许其他人会感到心软，但是对于已经习惯女术士奇特魅力的苏子鱼来说，几乎是已经完全免疫了。 魅魔都撼动不了他的意志，狐狸精自然也是一样的。 青行灯想要借我的手对付酒吞童子？ 苏子鱼在青行灯略带哀求的眼神中坐了下来，视线落在了面前的三尾狐身上，沉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还没有丝毫的线索。 也许这里会有所突破！ 眼前的三尾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快便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她不但是丹波山内的一个精怪，同时还是这片区域一位山神的养女，但是很可惜这里后来跑来了一个大妖怪，他不但干掉了这里的山神占山为王，同时还聚拢了一批妖魔鬼怪为祸一方。 这个大妖怪就是酒吞童子。 三尾狐为了报仇想了许多办法，甚至还拜托过青行灯请鬼都的人出手，可是罗生门刚刚倒塌，鬼都的阎魔都是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功夫去对付酒吞童子，这些大妖怪不到处惹麻烦就算是很不错了。 扶桑号称有八十万乃至八百万神明，这神明的水分有多大可想而知。 苏子鱼也没想到这里的山神会被妖怪给杀了。 本来按照青行灯的计划，她是准备带着苏子鱼先来这里游览一圈的，既然是泡温泉那么自然需要有人侍奉，那个时候就轮到旅舍的老板娘三尾狐登场了。 能够一次成功最好。 万一不成功，也能拉近一下关系，最后不管是博取同情也好，美色诱惑也好，苏子鱼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实力都值得她们一试。 可惜凤凰火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计划。 这场戏眼看是演不下去了，她们只能全盘托出，最起码不要激怒眼前的男人。 “这里的神明这么弱吗？” “他们的身上会有神性吗？”苏子鱼托着下巴沉思着。 他倒也不怪青行灯和三尾狐，她们虽然是想利用他，但毕竟也是准备好了报酬，如果苏子鱼不认账还能白嫖一波，对于这种交易他还是能接受的，毕竟也不算太过分。 苏子鱼就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情况这么糟糕。 山神都被杀掉了。 居然连个出来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这个世界的本土神明都这么惨的吗？ 地方不大，妖怪是真的多！ 好像在这个世界里面，神明也是妖怪，妖怪也是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