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章楶
大宋猛虎虎起汴梁第五百一十四章章楶底层军汉进樊楼里听汴梁城里的大家唱曲,可能是自有樊楼以来的第一次。 云锦儿,樊楼新晋的大家,自从有了甘奇与苏轼加持之后,名声越显赫,而今隐隐也在说是汴梁城第一花魁大家了。 甘奇来了,士子上百,军汉上百,这算是劳师之宴,樊楼里的各路女子都来了,不少一个。 文武同庆,这话说起来倒是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很难,这樊楼之类,布置一新,但是儒生依旧与儒生在一起,军汉还是与军汉在一起。 唱曲的依旧等着有人给她们填词,所以姑娘们的关注点还是在士子们身上。 对于军汉而言,好似就是来看看眼界的,也吃一顿汴梁城里上好的美味佳肴,如此而已。 军汉们来不了雅事,但也知道这里不是做俗事的地方,男女直白之事,对他们来说,还是那街巷角落瓦弄之内的明暗娼妓比较适合。 甘奇的出点是好的,但是场面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满场的文人,除了对甘奇敬重有加之外,对于这些军汉,当真只停留在表面的几句寒暄,寒暄之后实在无话可谈。 所以也见不到文武之人来回敬酒畅谈的场景,更见不到文武之人能真正同桌而坐的场景。 这让甘奇多少郁闷,这文武同庆,又成了一场诗会场面,然后多了一些杀人汉当做观众。 兴许也是这樊楼不知道怎么招待军汉,也没有这个经验。 蔡京作为年轻一辈新起之人,正在四处交际,时不时也到甘奇身边来坐坐,聆听一下教诲。 也是因为甘奇却不在文人席面上坐,而是与军汉坐在一起。 军汉这边其实也拘谨,若是平常在席面上,此时早已划拳痛饮,人声鼎沸了,甚至还有一些其他节目。 但是偏偏今日,这些军汉一个个端坐着,吃着菜,喝着酒,都不敢大声说话,便是怕扰了旁人,更怕被人不喜,还给自家甘相公丢了脸面。安静听听曲,却也听不懂曲中之意,爱柔婉转的吗,你情我爱,风花雪月,军汉们理解不来,好在曲调倒是动听。 甘奇早已注意到了这些,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也不顾头前词曲来去,开口就喊:“弟兄们,喝起来,乐起来,该划拳的划拳,该畅快的畅快。” 史洪磊还在一旁问道:“相公,如此这般场面,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乐音不过助兴,该如何乐,就如何乐!”甘奇答道。 史洪磊不自信的看了看厅堂对面的那些文人,多少还是有些放不开。今日可不知一些年轻的儒生士子,也来了一些大人物,比如三司副使王安石,比如新任太学管事吴承渥,御史张商英与张唐英兄弟,还是知开封府冯京,同知谏院司马光。 这些人自然都是甘奇请来的,便是想把这场活动的规格弄高一点,让这些军汉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脸上有光。 但终究还是有一些事与愿违的。 看得这些大人物在场,让这些军汉划拳喊叫痛快,这也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甘奇也不管那些,又说道:“只管开心就是,凯旋而归,岂能不痛快一番?” 军汉们听着甘奇的话语,心中痒痒着,也想放开手脚,但是这场面实在教人放不开手脚。 甘奇几番大喊,早已打断了头前的曲子,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王安石听得甘奇如此话语,立马起身笑道:“对对对,甘相公说得对,该开心,凯旋之军,岂能拘谨?” 甘霸早已憋坏了,站起身来说道:“大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弟兄们,来来来,吃酒吃酒。” 甘霸是胆子大一些,但是史洪磊与折克行等人却并不接话,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 这让甘奇有些为难了,他皱眉想了一想,倒也想到了一个主意,走到大堂中央,开口说道:“平日里取乐,皆是诗词曲调,这是文人喜好,今日里也当让诸位见见武人的乐子,相扑如何?谁来?” 左右看了看,甘奇直接点名了:“乌古鲁。” 乌古鲁少了那些所谓的规矩,几步上前站定,口中还笑:“相扑好。” 甘奇又点名:“二营武大壮!” “小人在。” “你与乌古鲁来一场。” “是。” 一个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小子从座位而出,左右扎着衣服与袖口。 甘奇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来真把式啊,别弄得胡里花哨的,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胜者有赏,十贯!” “你们,喝彩叫好也不要吝啬,都给我喊起来。” 此时再看,所有军汉面色都挂起了神采,还有许多人跃跃欲试,连甘霸都在撸袖子,口中嘿嘿笑道:“我要赚个几十贯!” 甘奇却是一拦:“你就别赚这个钱了。” “大哥,这是为何?”甘霸还有不快,甘奇这是不给他出风头的机会啊? “你上去了,这还打得下去吗?”甘奇说了一语,甘霸倒是转过弯来了,悻悻落座,口中大喊:“儿子,好好打。” 乌古鲁回了个笑容,然后说打起来就打起来了。 军汉们真一打起来,场面实在不好看,两人几番就落地了,却又地上纠缠来去,反反复复。 “好,好!” “大壮,翻起来,搬开他的脚,翻过去。” “儿子,揍他,砸他的脸!” “好好,翻过来了,大壮,用膝盖顶住他的腰,压住。” 军汉们彻底放开了,叫喊无数,军营篝火边,也是这个场面。把军营篝火旁的场面搬到了樊楼雅地了,倒也只有甘奇想得出来。 满场文人士子,皆是一脸惊愕,这打架也打得他那个啥了……反正就是看着有些不舒服。 倒是甘奇哈哈在笑,也在振臂高呼大喊,那个落了劣势,就在给哪个呐喊。 倒是王安石看着甘奇激动不已的模样,捋着胡须在笑:“甘相公当真不同他人。” 张唐英看着这一幕,说道:“这得写到我的书里面去。” 甘奇不知道,张唐英这个写《名臣传》的人,到底会把甘奇写成什么样子。 一场而罢,甘奇亲自下场,分开两人,给出了胜负:“这一场,算武大壮赢,乌古鲁还是少了一些力气,再过两年,当是难逢敌手了。” 武大壮欢喜不已,举手大呼,赏钱自然少不了,但是此时这出彩的脸面更是荣耀。 乌古鲁被甘霸来了回去,附耳说个不停,手脚也在比划,大概是在教什么技术要领。说不定就是甘奇那十字固之类的东西。 “还要谁要下场试一试啊?”甘奇问道。 “我,相公,我来!” “我我我,相公选我。” “刘青山,你来。”甘奇回身选了一人,那人上前站定,只等甘奇再选一人出来。 却是甘奇忽然面相儒生士子那边,开口问道:“哪位士子也想来试一试?” 这话问得,读书人,谁愿意做这事? 倒是有不少人知道这等时候,该在甘相公面前出个脸面,但是真要上场与军汉打架,实在难为人,做不来! 哪怕有一些士子腰间也学甘奇苏轼别了一柄剑,却也没人真的想过要与人动手打架。 甘奇又问一语:“没有人想试试吗?” 士子们左右看看,面面相觑。 头前王安石倒也有些惊讶了,他说道:“甘相公做事,出人意料啊。” 冯京也道:“读书人与军汉相扑,岂是对手?” 张唐英也笑道:“这我也得写进书里面去。” 真就没人应答了,甘奇多少有些失望了,这些读书人,还是……唉…… 多此一举,甘奇准备转头,在军汉堆里再挑一人。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读书人站起来了,拱手一礼:“学生章楶,想试一试。” 甘奇眉宇一挑,转身去看,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汉子,身板不薄,看起来还有几分力气,口音略软。 甘奇问道:“福建路人?” 章楶躬身点头:“学生福建路建宁军人。” “军州人士,好,来,你来!”甘奇颇有些激动,大手一挥,转身就去落座,期待不已。 章楶下场,摘了头冠,绑了髻,左右儒衫大袖也扎紧,把腰带松了又扎上衣服,把儒衫变成了劲装,双腿摆开。 甘奇点头,有些架势。甘奇开口:“刘青山,好好打。” 刘青山点头,这般场面,要是输给了一个文人,那这点脸面就没地方放了。 章楶还作揖:“请!” 刘青山也连忙学了一下:“请。” 两边已然打起来,擒拿拉拽,抱腰摔腿。 看得甘奇是一愣一愣的,这个章楶,还真让他意外,他刚出来的时候,甘奇多少还有一些他想,觉得章楶是不是因为甘奇的地位,所以才想着宁愿挨打丢脸,也要露个脸。 哪里想到,这个章楶还真有点把式,平常里肯定与人时不时有过相扑之事。 却是甘奇不知,这个章楶,在历史上可也是个人物。大宋朝为数不多能带兵打仗之人,还是常常打胜仗之人。 场面上,章楶慢慢落入了下风,一个读书人,终究不是厮杀汉的对手,但是他也不差,即便被压制在地上,也拼命挣扎,频频翻转,一身儒衫也被拉扯得到处开裂,依旧还在地上力,带着嘶吼。 甘奇从其中看出了他的血性。 章楶又再一次被压在了地上,这一回显然是无法了,力也竭,如何嘶吼着力也翻不起来了。 甘奇慢慢走下场,俯下身去看了看章楶,章楶面色中带着不服输的执拗,甘奇起身,拍了拍刘青山,刘青山起身,已然举手庆祝。 甘奇看着章楶,也慢慢起身,整理着儒衫,面色上有些可惜之感,口中喃喃自语:“实在厉害。” 见得甘奇正盯着他看,章楶又连忙作礼:“甘相公见笑了,学生这手相扑,少年之时也算得一手把式,而今却不行了,实在比不得相公麾下的军汉。” 甘奇摆摆手,说道:“你也不错了,你是进京赶考来的?” “禀相公,年初考的会试。” “中了?”甘奇问了一句。 章楶点头:“上了榜,所以学生留在京城,等着官缺。” “官缺来了吗?”甘奇又问。 “审官院与吏部跑了多次,倒也不知如何安排,听说是准备要放学生去陈留当知县,却也不知真假。”章楶再次拱手。 甘奇忽然大手一挥:“那不若留在枢密院如何?” 甘奇这句话一出,无数羡慕的眼神都投向了章楶,还有许多人心中在后悔。相扑这东西,其实谁都玩过,五岁八岁的,谁还没有与人抱着摔过跤? 刚才若是稍微硬着头皮下去,此时说不定自己也就被甘相公看上了,进了枢密院。 却见章楶又是拱手:“相公,学生……” “客套话语不必说,若是愿意,过几日就来枢密院报备,以后随在我身边走动。”甘奇是真看上章楶了,难得,难得遇见了这么一个读书人,这大宋朝到得如今,还有章楶这样的读书人,太难得了。 章楶也不再矫情,拱手一礼:“谢相公厚爱。” “且回座位倒酒。”甘奇心中高兴,酒继续喝,相扑继续来。 许多军汉摩拳擦掌,还有许多士子也摩拳擦掌。 奈何,甘奇似乎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再也没有开口叫那边士子们下场相扑了。倒也不知多少人悔之晚矣,又对章楶羡慕不已。 军汉们敞开肚皮喝着酒,吵杂之声越洪亮,这场面,对于樊楼来说也是难得一见。 曲子唱不了了,士子们也在着急。 相扑好几场之后,场面才慢慢恢复了一些平静,还是王安石开口:“甘相公,今夜庆凯旋,不填一曲?” 甘奇倒也明白王安石的意思,就是让甘奇不能太厚此薄彼,甘奇是领兵主帅不假,但是甘奇也是胡子衣钵亲传,满场无数人都喊着甘奇先生,照顾了军汉之后,倒也该照顾一下读书人了。 甘奇点点头,直接拿起酒壶,先是痛饮一口,环看左右。 众多士子们连忙提笔,知道甘先生要吟了,便是要立马记录下来。 甘奇开口:“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不怜白生!” 改了一个字,从悲戚变成了洒脱,不枉此生之意。意境情感稍稍有失,但却成了豪情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