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孙家的少夫人
第二日一早，顾十一黑眼圈深重的起床，顾婆子过来送饭，一脸的喜气道， “镖局里的接应已到了，大家都可以歇口气了，可算是熬到头了……” 到了这时节，顾婆子对顾十一也没了防备，悄悄对她道， “这一趟镖明面上说是从陈州送出来，实则是有人请了我们六爷从双圣城那边带了货回来……” 顾十一久走江湖，知晓人家走镖的顾忌，自与他们同路之后从未打听过这趟镖，龙虎镖局到底是保的甚么东西，如今听顾婆子自己提起，好奇心便起来了，就问道， “这跨越数千里就为带一趟镖回陈州，这可真是大手笔，想来必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顾十一久走江湖，眼睛不是一般的毒，她早瞧出来了，底舱下头天天有人守着的镖车只是摆在外头吸引人眼球的，真正的东西应该在黄六爷身上。 为何？ 因为守着镖车的那几名镖师看着一个个身强力壮，肌肉虬结，实则脚步虚浮，内功并不高深，而那些守在黄六爷身边的长随却是一个个步伐轻盈，眼肿精光内敛，他们才是这整个镖队的武力值所在，而他们一直寸步不离黄六爷身边，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儿么！ 而且，能藏在身上的东西想来体积不会太大！ 这些顾十一当然不会同顾婆子提起，只是好奇问道， “黄六爷这趟镖看来是十分的贵重，想来报酬不少！” 顾婆子点头， “可不是么，要不然……六爷怎么会把我们这么多人带出来？” 说罢神神秘秘道， “按说这趟镖到底保的是甚么，我这种后厨里的婆子是不该知晓，可这出来久了总能听到些只言片语的……” 说着凑过去小声对顾十一道， “听说是一样十分稀罕的东西，陈州孙家的那位大少夫人花了大价钱请了我们镖局护送的……” “孙家的大少夫人？” 顾十一少年早慧，虽说离家日久，但回想起来，还是想起孙家是何许人家了， “可是同在蓝月城的修真世家……孙家？” 顾婆子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那孙家的大少夫人便是顾家的嫡出大小姐，如今两家联姻，势力更是越发大了！” “啥？” 顾十一闻言呆了一呆，疑心自己听错了，忙问， “姑姑，你说……你说甚么？” 顾婆子道， “说甚么……孙家还是顾家？” “刚才你说顾家的大小姐？” 顾婆子点头道， “是啊……孙家的大少夫人就是顾家的大小姐呀，说起来我们还是沾着亲的，不过我们这等拐了七八道弯的穷亲戚，人家自然不会搭理的……” 顾十一神色愣愣，呆了半晌又问道， “顾家的大小姐？嫡出的……嫡出的大小姐？” 顾婆子点头，一脸的八卦， “说起这事儿还有当年的一段呢，这位大小姐的亲生母亲是蓝月城四百里外鎏金城钱家的小姐，可她呀……生下大小姐之后没有多久就跟着男人跑了……” 顾十一神色木然的点头了头， “然后呢？” “这大小姐就是这位生的，说起来确实是元配嫡出，不过她那亲娘跑了之后，这位小姐在顾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受亲父喜爱，族里对她也是颇为嫌弃，后来五岁那年走失了，顾家也就意思意思的派人找了几日，找不着就再也没有找了，结果隔了十三年，这位大小姐又自己寻回来了！” “是么？” 说到这处，顾十一的眼就眯起来了，神色颇有些古怪， “她自己寻回去了？” 顾婆子点头， “确是如此，不但是自己寻回来了，还学了一身本事，得了家中长辈的喜爱，之后为她配了孙家的大公子，嫁过去便做了掌家的夫人！” “是么？” 顾十一的眼越发的眯了， “那……这顾家的大小姐与那孙家的大公子夫妻感情如何？” “可是恩爱呢！是我们蓝月城有名的恩爱夫妻，还生了两位公子，一位小姐，我们这一趟镖就是这位大小姐托付的，如今总算是平平安安到了地头，这报酬想来必是不会低的！” 黄六爷对下头人向来慷慨，那孙家的大少夫人出手阔绰，只要银子到了手，六爷必不会亏待他们的！ 顾婆子家中儿子多，孙子也多，若不是听说这一趟镖的报酬丰厚，她也不会跟着黄六爷千里迢迢的四处奔波！ 中老年妇女最爱的就是八卦，她们的情报信息网遍布居处地方圆十里，顾十一不过稍稍提个问，顾婆子便将自己知晓的蓝月城诸多绯闻逸事都讲给顾十一听了。 这一讲就讲了一天，一直讲到他们的船停在了蓝月城外码头上， “下船啦！到家了！到家了！” 刘二扯着喉咙在船上四下叫嚷，众人立时行动起来，将马车赶下船去，各自收拾包袱下船，顾十一也没甚么东西，只顾婆子给她做的两身衣裳，她几下打成包袱，外头黄六爷的随从便来了， “顾姑娘，我们家六爷说了，您即是到了这处，他便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所以待会儿下船还请姑娘跟我们一起走，到六爷家中做客！” 顾十一点头抱拳， “多谢六爷厚待了！” 顾婆子听了也是欢喜， “十一啊，你能得六爷这般看重，那可是好事！” 说罢还挤眉弄眼，顾十一莫名其妙，点头跟着傻笑。 待那随从走了，顾婆子又道， “走了这一趟镖，六爷必是要放我们归家休假的，我先家去，你若是在六爷那处住烦了，我就接你去我家中住，老婆子那家中虽说贫寒了些，不过胜在一大家人热闹，家里又都是小子，你去了老婆子必当你是亲侄女看待的！” 不过说是这样说，那都是客气话，顾婆子心里早认定了顾十一与黄六爷有一腿，以后做了姨娘，可就不会登她们这贫家门了！ 顾十一面上点头，心里却在苦笑， “姑姑放心，我必不会同您客气的，一定要去拜见姑父和几位表兄的！” 只要我把事儿办完了，小命还在的话，是一定要去的！ 下了船之后，顾十一就被人请上了马车，跟在黄六爷的身后进了蓝月城。 蓝月城跟双圣城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两座城都是因地势而得名，双圣城有双圣山，蓝月城却是因为城外十里的蓝月湖，蓝月湖为何称为有“蓝”一字，便是因着此湖水底盛产一种特殊的晶石，可为修真者炼器之用，少少的掺入一点便可令得法器坚硬无比，因为此种晶石通体呈蔚蓝色，沉积在水底，使整个湖湾的水都变成了蓝色，又湖面形如弯月，所以叫蓝月湖。 修真界与凡人界其实差别也不大，都是要仗着拳头大争资源的，蓝月湖里的蓝月石对修真者有用，自然便有人争，蓝月湖在六百年前是由修真门派轮流争抢，各自执掌几十上百年的，因而这一带一直纷争不断，到了百年前顾家出了一位元婴期的修士，从前一个门派手中抢下了蓝月湖，从那时起蓝月湖就一直由顾家执掌到现在。 而蓝月城一是因着蓝月石，二是因为此地为南北交通要道，所以千年来一贯都十分的兴盛，顾十一坐在马车之中，撩开窗帘看着外头的街道，顿时心中升起了一股熟悉又陌生之感， “十一……” 李燕儿趴在窗边，也悄悄探个头往外看，蓝月城规模颇大，街面宽阔可并行三辆马车，两边店铺林立，人流如织， “十一，这就是你的家乡么？” 顾十一点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外面， “这是城南……两边的宅子倒是没有变……那边转角处有一家卖糖的……他家的枫糖最是好吃……哦……原来都变成布铺了么？” 顾十一的神色怅然，她离开二十五年了，这里早已物是人非，记忆里那些不多的人和物早已不再，剩下的就只有淡淡的回忆了！ 顾十一心绪感慨的看着窗外的街景…… 龙虎镖局在城南有连着一片的宅子，正中的一座用来做门面，左右宅子都是镖师们居住的，黄六爷的家眷则是在当中那座大宅子的后院居住，顾十一的马车是从后门进去了，黄家的女眷早得了黄六爷的吩咐，派了一位管事的婆子前来迎接顾十一。 婆子见马车进了门，便过来行礼， “有请姑娘下车！” 说罢便去放下马凳，又伸手撩帘子，却那知她的手还没触到帘子呢，车帘子嗖一下子荡开，有一道人影就从车里跳出来了，婆子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就站了一个人，婆子一脸不知所措，结巴了一下， “是……是顾姑娘？” “正是！” 顾十一冲着婆子一龇牙露出一口白牙，拱手道， “多谢这位妈妈引路，还请引领十一前去拜见老夫人和夫人！” 婆子一见她这江湖作派，再仔细一打量这位容貌，心中就松了一口气， “六爷身边的人给夫人报信，说是六爷请了一位姑娘回家住，夫人以为六爷又带了女子进府，躲在房里又哭了一场，之后特意派了我先来打探个虚实，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人物，看来不是六爷新纳的小妾！” 我们六爷的眼光多高，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会入六爷的法眼！ 顾十一是个人精啊，见那婆子神情立时猜了几分，心中暗笑， “看那黄六爷是个人物，没想到他这后院也是不怎么太平呀！” 像黄六爷这样的江湖汉子，三妻四妾倒也是平常，后宅里的女人争风吃醋也是常事，顾十一早见惯了！ 于是婆子就领了顾十一进后院去见老夫人和夫人，顾十一进内堂就见着高坐在上座的一位眉目慈和的老妇人，这位老夫人年纪虽大了，但五官与黄六爷十分相似，气质也相似，一看就是如假包换的母子，顾十一用的是江湖礼节，抱拳躬身，口称老夫人， “您老万福金安，顾十一给您老请安了！” 那老夫人见着顾十一这作派，却是一脸的失望，心中暗道， “我还当是我儿又纳了女子进府，没想到是位江湖朋友！” 一旁弱质纤纤，眉宇有些愁容的中年妇人，见着顾十一这样倒是面上一松， “以六爷的眼光，是怎得也不会瞧上这种女子的！” 年纪又大，行为举止又十分的粗鲁！ 顾十一甚么人，早瞧进了眼，心中暗笑黄六爷后院不稳，面上笑意盈盈与这二位客气寒暄几句，就被大失所望的老地人，打发去了后院，她也不在意，自己如今最要紧的是赶快把那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其余事情皆不必在意！ 于是跟着领路的婆子去了黄宅之后最偏远的院子，这院子显然少有人住，虽说已经有人提前收拾了，也打开门窗通风，可还是有股子淡淡的霉味，领路的婆子闻到了有些歉然道， “怠慢姑娘了，待会儿奴婢让他们弄些熏香来！” 顾十一笑着打量四下道， “不必了，此处甚好，有些许的味儿，多通风就是了！” 那婆子见她如此好说话，自然乐得少事，便笑着叫了一个十四五的小丫头进来， “这是院子里伺候的丫头……” “桂喜……还不快给姑娘行礼！” 那小丫头一脸憨厚样儿，老老实实上来行礼， “姑娘好！” 顾十一点了点头，那婆子客气了两句便请顾十一歇息，自己离开了！ 那婆子一离开，那小丫头就怯生生上来问， “姑娘可要沐浴或是洗漱，还是想吃些东西？” 顾十一看了看外头天色道， “这时辰还早，你去瞧瞧有甚么东西可吃的……” 桂喜应声跑了，顾十一便将李燕儿放出来，让她也活动活动，透透气，闺蜜二人将这院子附近都瞧了个遍，发觉黄六爷果然按着顾十一的要求，弄了一个最偏的院子，左右附近除了打理园林的老园丁，也没有甚么人走动！ 顾十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好，我们再在这里呆上一晚，明天一早就去寻那坊市！” 李燕儿点头，又有些担忧道， “只怕今儿晚上也睡不了安稳觉！” 顾十一道， “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呗！” 于是当天晚上，到了半夜，还真是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