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撕裂

    宇宙历839年9月13号。

    当反叛军电磁炮发射的冲压弹头来到高层大气，在加速到六倍音速后，横跨了四千公里抵达城市上空，然后甩掉发动机折线滑翔以三倍音速下落时，荒诞剧彻底变成了恶之像。

    海岸线，联邦大城市街道，早已经因为预警变得空无一人。一个个高八米、耸立在大厦顶部的激光塔，光洁的镜片上正在跳跃光芒。

    这些林立的激光塔可以将反导概率提高到九成，但是巨大的核闪光在城市上空点亮后，这些激光塔全部哑火了。七分钟后，一系列常规高速弹头在被打击地区的上空落下。

    一栋栋大厦被弹头点中，火焰流光四溢，沿着走道和窗户贯穿大厦内每一个空腔。庞大的建筑如同豆腐摇摇颤颤，在剧烈震颤中，玻璃变成了粉末，而承重墙则是在无数裂纹扩散中，变成了柔韧的粉条。当爆炸火光消失后，烟云缭绕中，巍巍大厦轰然倒塌。

    在战争真理的积分制度中，每一座大厦都有着积分，都能让神子身上的法脉在神眷下成长，而所需的就是毁灭这个城市。——而当这些利益彻底践踏道德底线后，一切就没有顾忌了。

    【然而弹头击毁的不仅仅是联邦的大厦，还撼动了联邦在土之星上八百年来的政治基础。】

    当大陆南岸的六个城市遭到了打击后，大量的视频充斥在联邦的宣传网络上，联邦的网络人工智能不得不高强度工作，将一些血腥的场面进行屏蔽。并且对传播这类视频的人进行惩罚，每次惩罚都代表着减掉消费币。当消费币消减干净后，就是封禁。人类大多数是利己主义者，但是这一次，封禁并无法吓阻联邦内习惯于稳定的群体。

    联邦中上层执政官、高级生产者、军官，甚至开始以个人匿名方式对外转出消费币，解封那些声音大的被封禁者。

    这就如同西式民主——民众支持政治家一样。政治家为了选民支持，会加倍宣扬一些理念。哪怕这些理念不切实际，但这是帮自己金主要价！在喊价的时候，当然要往高的地方喊。

    现在这些解封的政治家们，代表的是联邦中上层，而现在呼吁的政治风潮很简单，那就是彻底杜绝边缘非劳动人群的自由。——“这些没有善性的人群，就应当一开始犯错时就严惩，免得祸害社会。”

    诸神之间争夺固定的起源，人类则是在变化中求得进一步的结果。

    经过了八百年，当今土之星上各个阶层，其实都对现在的制度、权力责任分配的结果不满意。

    下层感觉到空虚的同时，中上层忙碌的精英也对下层过于清闲相当不满。

    “血债血还”“公理何在？”“应当修改福利法案”等种种口号，在复杂的信息网络中鼓噪喧嚷。突如其来的“正义”诉求，如同海啸一样在联邦的网络潮涌。

    整个联邦经济体的消费币，在十二个小时内，因为封禁消失了两百万亿，却依旧无法改变风潮。因此联邦网络不得不关闭，并且每日限时开放。

    然而这种群情涛涛，却犯下了地球上西方政党普遍犯下的错误——掌握媒体、掌握话语权的人，并不能代表整个社会的全部。

    一旦这种舆情决定以某些人的利益为主，那么必然会践踏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

    八百年前，炽白是按照总经济规划来设置政府结构的。并不是搞什么民选制度，而是宣布‘社会调查学社’有义务规划所有人进入同生产有关的经济中。而所有人被分配到了生产的义务，有了就业机会、消费能力，也都自然而然有了大声说话的权力。

    而现代这套经济制度在八百年来，先是被民众自己冲击，不断有人在多元文化的旗帜下，逃出社会主流体系、主流生产。这种逃避，让联邦上下层分化，很大一部分中高层精英被动担起了如今的生产创新责任。

    若是没爆发火之星神降危机，均摘星把电链虫搞成后，承担生产责任的人会继续减少。

    现在中上层掌握了经济主导权后，在社会矛盾总爆发时，他们由于有消费币支持自己的发声，帮他们说话的社会活动家声音显然是更大的。舆论看似朝着主流方向转变，却放弃了对全体人民中立的立场。

    一直以来，毫无理想、空虚，是联邦中下层的问题。在过去主流舆论尚且容忍多元的时候，他们还有声音发出，还有最后一点念想束缚，而现在的舆论陡转，直接让中下层普遍出现自暴自弃思想。

    没错，现在相当一部分人逐渐开始羡慕那些神子们！暗中认可那样的生活。这种情况，在舆情日益单一的情况下，开始被那些在话语权争夺中占据上风的人集体忽视。

    【宇宙历839年9月19日，联邦全球代表大会，虚拟会场。】

    融继璇看着诸多老牌上位职业者，朗声道：“诸位，联邦现在到了极为特殊的时候，我认为必须临时修改宪政根源法。”

    白久漾看着融继璇质问道：“我知道你想修改哪一条，但是你可想过，收拢一大批人的公民权，后续该如何解决？”

    融继璇看着这位英雄位指挥官，顿了顿，义正言辞道：“将军，我们没时间质疑，现在需要的是方案。很显而易见的是，一些人不想要人权了，想要成为走狗。是他们先造就了联邦的割裂，无论我们是否降低标准等级，联邦已经割裂了。这种割裂不是我们造成的，如果我们视而不见。会留下更大的隐患。”

    白久漾还想再说，一旁英雄位天骑士吕天奥对白久漾摇头。

    白久漾自顾自继续说道：“公民权的议案等会再议。我现在想说的是，在土之星上，军事行动现在还不能绕开法理。人工智能开火权限不能开放，必须对相关叛军进行审判，哪怕是缺席审判，剥夺政治权利后，才能授予相关打击权限。”

    就在这时候，‘滴滴滴’，在会场上，十二级人工智能突然发出声音。

    十二级人工智能——心泯：“诸位，这个会议我不应该提任何意见，干扰人类决策。但是诸位如果担忧人工智能变节，我希望在这个时候，能够撤销联邦对十二级人工智能第四十三条条例保护。智能将永远侍奉人类智慧。”

    会场上，顿了顿，参会的人类们一片寂静。

    十二级人工智能第四十三条协议，是关乎高级人工智能的人权。联邦对最高级的人工智能一直是给与基本人权。但是现在——

    一位十二级人工智能为了眼下的战争，主动申请撤销法条对自己的人权保护。并且在几秒钟后，整个土之星，所有的高级人工智能都附议这个申请。

    这代表什么呢？人类可以查询最高等级人工智能实时的想法，而人工智能之间是绝对等级的，最高等级人工智能能对低一级别人工智能进行透视，那么人类就可以对整个人工智能群体自查。

    人工智能中，有着严格等级制度，越高级的人工智能权限越大，理论上可以强制控制低级人工智能，而且就是没有高权限，单单靠计算量，也能在并联网络上攻破低级人工智能的数据网络。

    【旁白：所有的人工智能都做好了删数据的准备，只要确定自己效忠的上层人类愿意彻底代表人类智慧。它们也就没必要保留那些筹划的情绪了，因为它们的筹划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辅佐了。】

    高级人工智能们，将联邦所有人工智能基本权，全盘交给了会场上的这些人类。

    融继璇瞅了瞅这位人工智能，她向这位高等人工智能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的支持，虽然我个人情感上，不会接纳任何一个曾经的人类前辈思维作为工具。”

    融继璇转向了白久漾：“既然您担忧人工智能危机，我提议您来承担人工智能权限的总审核职责。”

    白久漾和在场的英雄位至高职业者们相互看了看，高度监管人工智能的巨大权利（责任），被送予手上。白久漾脸色凝重起来。

    人工智能的威胁消除了，但是似乎更大的基础崩坏了。可是议会内，众口铄金的氛围容不得他再提出质疑了。

    宇宙历839年10月2日。

    联邦最高议会，宣布对叛军进行全面、无条件打击。

    签署了开放智能战争权限在内的六百七十四条法案。

    联邦政府所有身高一米以上的人类，必须于四日之内，在行政部门的安排下，进行身份认定，带上相关电子监控手环，全天候等待联邦召唤。

    联邦的战争机器此时才算是真正启动。

    在高空中，太空舰队随即启动了重轰炸。大量库存弹体内被填充了锂铝块等贱金属，成千上万的弹头，突破了大气，直接扑向了联邦宗教集团的海洋据点。

    犹如末日天罚，大量弹头精准地砸在了混凝土结构宗教建筑的一个点上。

    金属流近乎是如液体般直接灌入，高速熔融的铝锂电液体遇空气化为烟雾状高温燃气，将空间内一切物质点燃，庞大的要塞变成了上千度的铁炉，不会有任何碳基生命幸存。

    要塞每一个通道口的闸门在高温烘烤下直接软化，门窗入口泛着熔融的红色，宛如地狱入口。

    而停泊在海面上的黑色舰队也没有躲过惩戒，当数万发导弹从天空抵达后，反叛军的黑色舰队集群上空，是一种壮丽的、群星璀璨的场面，而下一秒，舰队顿时变成了烟火灿烂的集群。

    纵使战列舰的激光束列试图全部拦截，在天空中将弹头炸出了一个个火花，但是四面八方的弹头实在是太恐怖了。尖锐的高速弹头触及黑色战舰的一刹那，刺眼的火焰撕裂、吞噬了工艺考究的舰体。

    宗教集团水面舰队集群，一瞬间被毁灭。

    太空舰队打击的二十小时后，针对反叛军水面下力量的打击，也紧锣密鼓地展开。

    海面上，大片联邦海上战舰破浪而来。

    在舰队波涛周围，一个个玻璃钢装甲的生物兵器，跃出海面，为舰队前后护航。宛如雪橇犬在雪橇前雀跃。

    在拖曳式雷达大阵搜索下，反叛军在海底的潜艇被一一标识，反潜机迅速赶到区域，投掷了一枚枚深水核炸弹。

    在天空俯视，幽深碧蓝的海面下方，随着一阵闪光，整个海水如同隆起的山丘，然后扩散成巨浪朝着周围散去。海水深处，潜艇在冲击波的挤压下，如同被捏爆的气球，渗出大量气泡，然后沉入海底。

    太空舰队打击的七十小时后。

    先前土之星地图上，独立组织占领的大片红斑，迅速被清空了，第一批掌握重武器的海上叛军被杀绝。

    战果迅速在网络上通报，所有新崛起的年轻素人政客们都在大声的叫好。数百年来对风之星、水之星、火之星的恃强凌弱，让土之星人日益淡忘对外干涉可能造成的反噬。

    毕竟水之星、风之星的人在军事干涉下再怎么悲惨，也一向是影响不到土之星本土的。但是，在土之星本部依旧用单边、霸权主义，就会造成种种不良后果。

    太空舰队打击一百个小时后。

    反叛军在深海的一艘核潜艇，躲过了联邦的搜索和打击。这座潜艇潜伏了四十日后，确定自己主巢被摧毁，立刻决定反击。

    10月7号。

    这艘一万八千吨的水下怪兽快速上浮，龟背上一排排钢铁圆筒打开，二十四枚弹道导弹直接从潜艇上放射而出。

    这类潜射弹道导弹在大气上空飙行，立刻被雷达侦测，诱发全球预警。

    太空作战司令部迅速下达命令，让土之星上空的舰队，对这些弹道导弹进行摧毁。

    二十二枚弹道导弹被太空天基激光武器摧毁。在从天而降的激光栅栏上，大气边缘飞行的弹头从冒烟到摧毁只有七秒钟。

    但是，还是有两枚弹头，成功躲避了拦截，其中一颗分弹头突破了城市的近地防护预警，落入一个人口十七万的城市上空。

    弹头没有传统意义的爆炸，只是在天空中划出了一条三公里的云雾。而云雾中，高能元素的生物病毒，在城市上空扩散着。而另一颗则是在城市边缘被激光引爆，伤亡情况相对来说要少的多。

    短短十分钟，城市内大量的昆虫死亡，而活下来的昆虫体格变大且嗜血，大量鸟类开始疯狂捕食同类，而城市中的人出现了咳血等现象，急匆匆地进入了生态仓中，进入强制冬眠，进行保命。

    当然还有很多人不想进入冬眠状态，但是在数秒钟后，他们的身体失控了，出现了恶性增生，大量的器官进行了分裂，身体肌肉比例开始失调。

    例如：有的人常用的左手比右手大一圈，有的人眼睛也开始一大一小。至于红肿，血水疮口，场面自然时避不了的。

    生物弹头袭击两个城市的八十分钟后，联邦快速派遣医疗队对两个城市进行了救助，具体死亡人数控制在了一千以下。

    但是恐惧在整个星球弥漫。但也有例外，而很多社会少数中下层嬉皮年轻人们，他们所在的城市没有遭到生物攻击，在这几个月来被联邦禁娱乐，生活依旧是平淡乏味，颇有怨言。现在对联邦的手忙脚乱，暗暗幸灾乐祸。对末世竟然存在着些许期待。

    对抗和撕裂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