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荒唐
在带着卡洛斯去找自己父亲的路上，一直低着头的维尔格尔其实是面颊发烫的，因为他现在正在走的这条道路并不是通往他家那个破木棚子的泥泞小道，而是直通镇上赌场的石板道路。 没错，维尔格尔很清楚，在下午的这个时间点里，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自己的“家”中找到那位荒唐父亲的一丝踪影，因为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肯定正在小镇上唯一的赌场之中挥霍着昨天儿子捕鱼挣来的铜币。 维尔格尔自己也直说了，想要找到他的父亲直接去赌场“捞人”才是最方便的，毕竟在大多数时候，这位名叫“鲍勒”的男人不是呆在赌场里面的赌桌上，就是呆在赌场门口的台阶旁边。 比如现在当卡洛斯带着维尔格尔抵达了目的地之后，他们就发现喝劣酒喝到眼眶浮肿的鲍勒正在喧嚣的酒馆门口一边抱紧一根路灯一边大声哀嚎了。 “我……我还没有输！我没……没输！禁忌教廷在上，等到我再拿到钱，我一定要把你们的裤子都赢走，哪怕一枚铜币……铜币就够了，你们……你们都不许跑，我就快要……就快要赢了”！ 好吧，显而易见鲍勒这是输空钱包之后被赌场里的人丢出来了，但是他又不甘心所以才死赖在赌场门口不走，看上去就是最最标准的赌鬼姿态，又是可悲又是可恨。 必须要承认由于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过于贫穷无能，所以就连镇上放高利贷的恶棍都不可能借给他哪怕一分钱，所以从这方面来说鲍勒居然还比不少“有家有业”的赌鬼强一点，他至少还没有负债累累，只是每次输光铜币之后都会被赌场的看守捂着鼻子像丢垃圾一样丢在门口而已。 按照“日常”的流程来看，他很快就会酒劲发作晕晕乎乎的昏睡过去，直到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维尔格尔卖完鱼回来再把他抬回自家木棚，等到第二天天没亮，早早醒过来的酒鬼肯定就要再次拿起自己能够找到的每一点值钱的东西冲进赌场试图“回本”，然后这样凄惨的一幕又会开始一次新的循环………… 都说赌博是孕育祸水的深渊，是破碎与灾厄的开端，也是把活人变成丧尸的噩梦，现在看来，这句话可绝不是开开玩笑的啊。 “咳咳，那个……这位……这位就是我的父亲鲍勒了……父亲，父亲？你醒一醒，卡洛斯先生要见你，喂，父亲”！ 脸色通红的低着头跑到自己父亲身边，看维尔格尔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在这几年里他几乎每天都要来到这家赌场把自己的赌鬼父亲背回家，但是这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却还是没办法适应。 更别提现在自己刚刚认下的老大就在旁边看着这样的一幕…………反正丢人透顶就是了。 “每个人的出身都不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维尔格尔，对于这种无能为力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自卑的理由…………况且你很快就要远离这样痛苦的过去，迎接新的人生了不是吗？好了，接下来让我和你的父亲，也就是鲍勒先生谈一谈吧”。 维尔格尔都不敢抬头了，但是卡洛斯却并不觉得眼前的男孩有什么感到羞耻的必要。 要知道早在孤儿院的时候，卡洛斯就见到过各种各样用无数理由冠冕堂皇抛弃孩子的父母，他们或者若无其事的把子女送进孤儿院然后远走高飞，又或者偷偷摸摸把孩子扔在大街上直接失去踪影…………所以要说到荒唐，那这个世界上的荒唐事可太多了，多到即使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也能够见怪不怪的程度。 总而言之，在卡洛斯看来，身为独立个体的子女从来都不应该因为家人的荒唐行为背负不该有的负担，特别是像维尔格尔这样的情况……他的父亲非但没有尽到抚养子女的义务，还要反过来依靠年幼儿子捕鱼供养，像这种典型的赌棍就应该呆在没人的地方自生自灭，维尔格尔直到今天为止的“孝心”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 “鲍勒先生，我是红杜鹃旅团的团长，我发现你的儿子维尔格尔有着非常优秀的艺术家天赋适合加入我们的剧团，如果你愿意让你的儿子跟随我们离开的话，那么这一枚金币就是你的了”。 根本不需要讲什么道理，也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废话，卡洛斯“劝说”鲍勒的唯一方式就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扔在了他的面前。 是的，就是这么直接且简单。 这是一枚沃罗姆金币，它可以兑换足足八十枚沃罗姆银币，虽然不算很多，但是也价值一个普通小镇居民一年工作的薪酬了，如果拿去当做一点小生意的本钱还是够用的，这也是目前烛火制定的“异灵者家属安置条例”标准资助金额。 然而当这一枚金币落到了鲍勒这种家伙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呢？ 结果简直不言而喻。 事实上在睡眼朦胧的看到一枚金币掉到自己面前之时，这个刚才还浑身瘫软的酒鬼就像是垂死病人回光返照一样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只见他一把就把金币抓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后面对卡洛斯提出的要求，这个家伙连想都没想就毫不顾忌自己身边的儿子大声答应道： “金币……是金币，禁忌教廷在上，我没想到那个小子还能值这么多钱……您说您要带走他吗？没问题，没问题，他要是不走我就用鞭子逼着他走，哈哈哈哈，这可是一枚金币，今天我就要搬空这家赌场里的每一个铜子儿，我还要喝光所有的美酒，哈哈哈哈”！ 拿到金币之后双眼血红的鲍勒看上去哪里还像是一个活人，他披头散发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只贪婪的恶鬼，只见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推开了儿子的搀扶冲向了热闹的赌场，只留下楞楞的维尔格尔用无比陌生又无比震惊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父亲的背影。 “碰”！ 大门关闭，被黄昏光辉肆意倾洒的街道再一次寂静下来了，随着鲍勒果断的离开，卡洛斯的“说服”也又一次宣布成功了。 嗯，使用金钱的“说服”也算是一种“说服”不是吗？虽然这笔钱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赛特利的积蓄，虽然对于可怜的维尔格尔来说…………他一点也不期待这么顺利的“说服”结果………… 事实上从今夜开始，名叫维尔格尔的异灵者就不再是任何人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