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自恩师的信
“冰糖葫芦~~又香又脆的冰糖葫芦!” “脆梨,卖脆梨咯!” “炊饼,好看又好…..吃的炊饼。” 短小的货郎挑着货担与挎篮的少年过去街沿,一片喧闹叫卖声里,孙迎仙皱起眉头回走回来,靠近屋檐,朝前方那间店铺望了一眼。 一身公人服饰的男子,正与里间掌柜说话,掏出怀中一卷画轴。 “掌柜的,这值多少两?” “不好说,非名家字画,向来价格较低,不过这上面,画的倒是精致。” 柜台后,那掌柜捏着须尖端详画卷一阵,微微摇头:“可惜,这画中间一道裂痕,就算修补了,也损了整幅画。” “你直接开个价,多少收?” “这样,十两,官爷就算拿去别处当卖,估摸也就是这个价。” 外边听了一阵的道人,施了障眼法进去,看着掌柜手中展开的画卷,是一幅凶兽的瞬间,猛地伸手夺了过来。 “你这幅画是哪儿来的?!” 突兀一声将掌柜和那捕快吓了一跳,陡然见到身旁多了一个道人,那捕头握住刀柄,急忙退出两步。 “你是何人!” “本道问你,这画来的——” 孙迎仙一抬脚,脚尖点在刀首,原本抽出的刀身唰的推回鞘里。 扬着手中梼杌画,道人逼近过去,一把将捕快衣襟拽住拖到面前。 “此画,出自我好友之手,平日随身携带,怎的到了你手中?” “什么你好友!这是那日瀛石山神仙显圣,我等在山中阁楼所得!” 捕快见事出有因,也不急着动手,与道人据理力争,说起那日满城红光,法音传遍全城,就连那边的掌柜也点头附和。 “是啊,这位道长,那日确实神仙显灵,告知有妖邪之人囚掠妇孺于山中祭邪,前几日我等还看到救回的女子孩童,当真万确。” 这边,孙迎仙多少是冷静下来,刚才他见到画轴有刀口,以为陆良生出了什么事,才有些着急,眼下听到旁人作证,收回手,沉下气问清事情始末,可见到一个书生和老驴。 那捕快也干脆利索的一一回答。 “并没有见到那位仙长,可能先一步就走了。” 多半是老陆又见不惯恶事出手,与人打了一场,正好他东西在这里,我也可寻他去处。 想了想,道人拱手为先前鲁莽告罪一声。 “既然此画已到你手里,本道也不抢夺,不过可否借我一用?” 捕快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对方,孙迎仙也不顾及旁侧两人,指尖摸过画卷,掐起指决随手一挽宽袖,将画卷抛回去,转身走去外面,驭着障眼法,穿过街上来往行人,飞快出城,站在路旁,将手中捏紧的拳头摊开。 一缕白气袅绕,飘去西面。 “难道老陆去长安了?也对,来了北周,不去长安看看,岂不白来一趟。” 寻了无人地方,祭出土遁,沿着原野郊外,拱起一团土包朝西面蔓延,眨眼消失在远方。 簌簌~~~ 泥壤稀松拱起又降下,顺着施展的法术,一路延伸,地上枯枝落叶都在施法下避让开来,法力殆尽,道人钻出地面,立即打上神行符,循着陆良生的气息接着往前赶路。 一连两日,却是没去长安的路径,反而跟着寻踪法术跑到了金州交界。 “这个陆大先生…..逗本道玩呢。” 这天下午,孙迎仙望着远方城池轮廓,郁闷的坐在一颗树上,吃这干粮,到得此时,寻踪法术也已经断了。 ……曰尔老母的,早知道就把那画卷抢过来了。 ‘这下怎么办?北上长安,还是继续在这边找?早知道,本道就来送信了,曰尔老母,腿都快跑断了……’ 一路过来,土遁术用的着急,地下有时难以辨别方向,好几次撞到树桩或半埋地下的岩石上,脑袋都顶起几个小包。 轰隆隆—— 雷声滚过天际,道人咬了一口干饼,抬眼看去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起雨来。 不远道路间,赶车的商旅来往,原本不是出奇的一幕,道人也难得去看,骂了句:“鬼老天。”时,陡然一阵马蹄轰鸣,偏头望去。 “驾!” 由北向南的官道上,一支马队飞奔而来,均是高头大马,一看便知是战马。 有声音在马队中大喊:“前面就到商雍了!” “吁——” 听到这声,奔驰道路间的马队缓下速度,为首一人身形壮硕,面容威严,勒了勒缰绳,抬手让后面的人停下。 “那位陆先生,可说的就是这里?” 后方,一骑促马上来,拱手:“族兄,就是这里,陆良生与为弟约定商雍南郊十里外相见,他为人正派,应该不会说谎。” 说话之人,背后负剑,一身束腕长袍,腰间青色长带挂着一枚玉佩,面容消瘦,眸底却是神采奕奕,正是那日乡间客栈里的杨素。 他前面一个马头的,便是相约而来的杨坚。 解下腰间水袋,抿了一口,听到族弟这般说辞,笑道: “我倒是不担心,让异人相面,是头一遭,为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若是面相的不好,那如何自处?哈哈哈!” 豪迈大笑,挥起马鞭,抽了一响。 “走,加快脚程,速赶往南郊十里,长安可离不得人!” 马蹄声再起,一连串“驾”的暴喝声里,马队延官道向南而去,另一头,相隔不远的树上,孙迎仙拔开树枝看了眼官道扬起的烟尘。 “他们也在找老陆,看来还约定了地点,嘿嘿,正好!” 唰的从树上跳下,祭出遁术,一头钻进土里,径直沿田野,拱起土包飞速延伸,向南五里之后,山势崎岖,多是草木岩石,遁术到了这里用处已不大,孙迎仙只能靠着神行术在山间道路估摸着路程。 哇—— 老鸦立在前方林野边沿啼鸣,沿着道路寻来的道人观察四周,除了一处凉亭外,别无他物。 轰隆。 雷声又响了一记,天色阴沉的可怕。 孙迎仙急忙躲进亭子里,可雨点并未打下来,“这鬼老天,吓唬人是吧……” 这时,扫过周围的视线里,忽然看见一个老人背着柴禾走林间走过,以为是附近乡民,正好也可以问问路。 “喂,前面老头!” 道人跑出凉亭,追进树林里,前方背负柴禾的老人有些耳背,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呼喊,依旧往前走,很快来到一座破庙,走了进去。 “兰若寺?” 看着石碑上的碑文,孙迎仙皱了皱眉,这老头不回家,来这破庙干什么? ……等等,有妖气! “老头,别进去!” 道人翻出腰间黄袋符纸,提着降妖铜镜追上去,就见那庙门口,还有五个老人,有的搭锅煮饭升起炊烟,有的拿着扫帚清理庙门前的落叶,见到过来的道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这些人……道人走近过去,隐约感觉到老人身上被抽取了寿元的迹象,果然有妖物作祟,迷惑精壮男子,骗取寿元! 余光之中,一道身影拖着黑裙从庙内闪过,道人一正手中铜镜就要冲进去的一瞬。 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孙,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了?” 道人顿时停下动作,循着话语的方向看去,陆良生提着笔,站在一堵院墙前,带着微笑朝他看来。 脚边,还有蛤蟆道人负着双蹼微微颔首。 “哈哈,老陆!” “还有老蛤蟆——” 孙迎仙将铜镜一收,脸上全是喜色,兴奋的大喊两声,过去一把就将书生抱住,陆良生也在他背上拍了拍。 “你怎知我在此处的?” “嗨,你到哪里,本道岂会找不到?你是不晓得本道厉害。” 两人分开,道人兴奋的说起陆家村时,听到家人还有一众乡亲都安好,陆良生一边画着壁画,一边轻笑出声。 “家里安好,便可,过些日子我也准备回南陈看望家人,顺道也去京城拜会恩师。” 提到恩师王叔骅,原本还在兴奋说着如何从陆家村一路出来的道人,话语陡然停下,脸上笑容渐收敛。 “怎么不继续说了?”陆良生画过佛陀的指头,侧过脸来。 “那个…..嗯……” 道人抿了抿嘴,目光游移偏去一旁,好半响,才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点声音。 “你恩师他……他……不在了。” 连忙从怀里掏出捂热的包裹,手指飞开将上面布缎揭开,露出一截染红的囚衣。 “这是叔骅公写给你的……你看看吧。” 画去墙壁的笔悬停,面对墙壁的陆良生整个僵在原地,看着画壁一点一点的挪动视线,艰难的转过身来。 “我恩师……” 目光投去道人手中叠好的囚衣布片上,手颤抖抬起伸去,抓在手中,缓缓展开。 上面血迹已经干涸,但字迹依旧清晰。 “予良生吾徒。 为师盼安,京城一别,将是阴阳相隔,为师深陷牢狱,并不惧死,良生也不必难过,继圣贤之路坎坷,但我辈儒者,当视死如归,死得其所,然每每想起与良生共处,是为师在狱中难得割舍的回忆……” 轰—— 雷音滚滚,天地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