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十全十美
老任家今年的除夕夜特别热闹。 不仅仅是因为儿子任平生带回来了女朋友，而且还多了姑姑任雪萍一家三口。 两家平时就在隔壁，站在自己门口喊一声，对方在家里就能听得见，除夕夜这个时候越热闹越好，干脆两家在一起过年了。 而且，任平生和杨正和现在都在汉海干事业，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当然更要多聚聚了。 所以今晚的任家人特别多，也特别热闹，让原本有些空寂的大别墅充满了欢声笑语。 两家人围坐在客厅那张红木打制的大圆桌前，品尝着任爸亲手下厨烹饪的年夜饭，一边相互诉说着这一年的所得与所见，空气中洋溢着红红火火的气氛。 任爸亲手烹饪的菜肴一道道地送了上来，虽然他们现在住在涵州，但年夜饭还是按照文州的习俗，自然少不了传统的“十全十美”。 “为什么叫'十全十美'？” 高媛媛面对着这一桌色泽鲜美的菜肴，好奇道： 任平生指着一碗红彤彤的酱油肉道：“这叫'红红火火'。”； 指着一碗鳗鲞道：“这叫'长年有余'。“； 这两碗菜还算挺形象的，高媛媛一边看一边点头。 等到任平生指着一碗花蛤道：“这叫'财路多多'。”，高媛媛看着那平实无华的花蛤，面露疑色。 任平生微笑着，指着花蛤上一条条的纹路道：”文州人靠海吃海，这就是财路。“ 高媛媛终于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接下来，猪耳朵被叫做“耳根清净”、酱油鸡被叫做“闻鸡起舞”、三色蛋被叫做“三色祥云”...... 这些菜名有的谐音，有的形象，但都诙谐有趣，高媛媛听一道，笑一道，笑得她前仰后合，连忙用柔白细长的手捂住小嘴，喘着气道： “好好玩哦，你们文州人真会给菜肴取名字。” 杨正和笑着在一旁道： “媛媛，你不知道，过去我们文州人很穷，吃不起很高档的食物，但每家每户都给这些家常菜取个吉利的名字，一方面给自己一种安慰，一方面也是祈福求财。所以，你看这些菜名里，都象征着团聚、长寿、平安、吉利、幸福、发财等吉语，讲究谐音，讲究造型，这都是祈福求财的一种。年夜饭反映的不仅仅是菜品，更是文州人的文化。” 高媛媛很认真地听着杨正和的解释，她虽然博闻强识，但这些普通民间的风俗，却是头一次听说，所以感到十分新奇，也对任家有了新的认识，她脸色凝重，轻轻点点头，道： “嗯，谢谢杨伯伯的教诲，我想这每一道菜，都是每一个普通中国人对幸福美好生活的向往，我一定会记住它们的。” 任平生在一旁补充道：”文州地狭人多，多山地少平地，历来不适合居住与繁衍。所以文州人一长大就要出去，到外面去谋生活。文州的男人，留在家里会被人看不起的。只有走出去闯荡，才有可能积攒到财富，才能在家乡出人头地。“ 虽然他说起这话时风轻云淡，但高媛媛的目光却在任平生脸上停留了很久。 因为她知道，这不仅是文州男人的宿命，也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宿命。 而任平生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她越发爱这个男人了。 ...... 虽然高媛媛是在汉海市长大的，但文州的传统菜肴与江浙这一代颇有一些差异，有些菜高媛媛之前根本没接触过，其中一道“双味猷蛑”用青蟹清蒸和锅贴肉烹制，配上香菜、姜丝，色彩艳丽，肉如膏脂，鲜美异常。 但是这种河鲜加肉类的做法，高媛媛从未接触过，她看着那雪白的肥肉，不知该不该下筷子，举著有些困难，任平生赶紧手把手地教她，高媛媛依照男友所说，耸了耸细白的鼻翼，仔细地夹起一小块，轻启红唇，露出洁白皓齿，轻轻咬了一口，很小心地吞入口中一尝，细声慢气地咀嚼了几下，玉脸动容道： “真的很好吃耶。” 任妈在一旁殷勤地往高媛媛碗里夹菜，嘴里不停道： “媛媛，你喜欢就多吃点，看你那么多，要注意补补呀。” 高媛媛虽然吃不下这么多，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微笑道： “好的，谢谢伯母，我自己来就行了，您先吃呀。” 任妈是个实心眼的人，她对谁满意就一定要显露出来，虽然高媛媛一再推辞称谢，但她还是执意夹菜，瞬间把她的小碗给堆满了。 任平生知道女友的饭量，见她面对那些菜，虽然觉得为难，但是不想让任妈失望，勉力小口吃着的样子，赶紧站出来解围道： “妈，这道菜我好久没吃了，我也想吃点。” 说着，伸筷子就往高媛媛碗里拣，只给她留了一点点。 任妈这时候又转而关心儿子起来，她连连叫任平生多吃点。 高媛媛看着任平生在母亲的嘱咐下，努力装出吃的样子，忍不住从心底发出笑声来。 男友的家庭，虽然有些嘈杂，虽然有些琐碎，虽然有些平凡，但也有很多的温馨、很多的关爱在内，在这里过年，挺好玩的。 “嘿，来咯。” 任爸口中呼喊着，端上了一大盘香喷喷的饺子。 “咦，是饺子耶。” “大哥，咱们文州人，啥时候流行吃饺子了。” 任雪萍忍不住奇道。 “平生说，媛媛他们家是北方的，怕她吃不惯我们文州菜，让我老早准备些饺子。” 任爸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指着饺子道： “这是羊肉馅的，忒香，我以前一个战友就是北方的，我跟他学过。媛媛，你快尝尝。” 高媛媛看着任平生的眼睛，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真是太体贴了，别看他大部分时候一副很强势的大男人姿态，但其实私底下又十分细心周到。 头一次上男友家过年，男友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比在自己家还舒服。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理由不嫁他呢。 ...... 菜都上齐了，任爸也坐了下来，他开了一瓶杨正和带来的红葡萄酒，两个酒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任平生现在能不喝酒就不喝酒，所以父亲姑丈也不找他麻烦，他就陪着高媛媛，一边教她一些文州的乡俗文化，一边和姑姑表妹们聊着天。 当然，全桌话题的核心非高媛媛莫属。 姑丈杨正和与高媛媛在汉海市时有打过交道，彼此还挺熟悉的；姑姑任雪萍和表妹杨若兮都是头一次见到高媛媛，都感到新颖与好奇，很多话题也都围绕在她身上。 在她们眼中，这个汉海市来的小姐姐，长得高挑漂亮不说，而且气质出众，端庄大气，言行举止让人看了就喜欢。杨若兮也就罢了，任雪萍毕竟年长，眼光和阅历都比较不俗，她光凭高媛媛身上的服饰，就可以判断出她的家庭条件十分优渥，而且高媛媛谈吐优雅，落落大方，显然自小受过很好的家庭教育。 在杨若兮心中，最好奇的还是哥哥与这个高姐姐之间的爱情故事，所以她一开始就问道： “高姐姐，你跟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高媛媛与任平生相视一笑，面露微笑道： “我们是大学同学。” 她这么一说，任雪萍立刻留心上了，她之前听侄儿提过，在大学的时候有个恋人，人很好，家庭条件也很好，但一点都没有嫌弃任平生的家境，两人四年感情十分稳固。 虽然任雪萍对侄儿那个大学恋人并没有什么了解，但从他提到那个姑娘的神情语态，可以看出侄儿对那个姑娘用情至深，大有非她莫娶的意思。 难道眼前这个姓高的女孩，就是侄儿那个大学恋人吗？ 看起来也挺像的，长得很符合侄儿的审美，一看就知道是很好的家庭出来的女孩，而且与侄儿的感情又很好。 任雪萍正在思索时，杨若兮已经面露羡色，惊叹道： “哇，你们是校园恋人啊，好了不起啊。” 她这么一说，任平生和高媛媛脸上都露出些许尴尬，高媛媛瞧了任平生一眼，见他并没有出言纠正的意思，开口道： “我们真正开始谈，还是毕业后的事情了。” 任平生伸手搭在高媛媛的肩上，笑着道： “只有共同经历过风浪，才知道谁是真爱。我很幸运，在恰当的时间遇到你，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他刚才在回答那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下，以高媛媛的慧眼，当然看出他顾虑什么，原本心中有些小不愉快，但任平生这番恰到好处的深情表白，让高媛媛心中像吃了蜜一般甜，完美地弥补了先前的不快，她轻轻倚着男友的胳膊，侧着头道： “能够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两人这番甜蜜互动，任家的长辈们自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杨若兮还是个小女孩，她更是开心得不得了，直拍巴掌道： “哥哥，你跟高姐姐真是太甜了，甜死人不要命。” 任平生搂着高媛媛的香肩，一脸洋洋得意道： “爱就是要说出口嘛。” 他这副得意样子，惹得全场哄堂大笑。 任雪萍比较心细，她没有错过任高两人先前的一丝尴尬，找个了空隙问道： “媛媛，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啊？” 这话正中任妈的心事，她赶紧也竖起耳朵听起来。 高媛媛微笑道： “我目前在汉海市委宣传部上班。” 任平生插了进来，补充道： “媛媛还是综合科的科长，正科级领导哦。” 高媛媛见任平生一坏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用手捏了他一把。 “哎哟！” 任平生龇牙咧嘴，装出很疼的样子，咧嘴道： “高科长，饶命。” 高媛媛见他这么无赖，又好笑又好气，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他们俩的互动，大家看在眼里，都笑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不过任妈才不管其他的，她刚才一听儿子的女朋友是公务员，而且还是个科长，她心里头可高兴了。 虽然她培养儿子当公务员的梦想没有兑现，但儿子能找个公务员的媳妇，那也很符合任妈的心意。 这样一来，高媛媛在任妈心中的位置简直高得无法再高了。 但是，任雪萍却看得更深，她本身也是体制内的人，知道体制内的规则。 一个大学毕业一年多的小女孩，就能当上正科级的岗位，这个女孩的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 这个高媛媛，来头可不小。 ...... 任家的人在观察高媛媛的同时，高媛媛也在观察着这个家庭的方方面面。 在汉海市那场慈善晚会上，杨正和温文儒雅、端正祥和的气质，已经给高媛媛留下很好的正面印象，今天见到他的妻女也个个不凡。 任雪萍虽然大病初愈，气色也不如往常，但无论是五官还是体态，都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而且她看上去瘦瘦的，讲话的声音也不大，但身上却有种温婉娴静的力量，令人对其自然生敬，尤其是一对晶莹透亮的眸子，似乎可以看透人心。 高媛媛所见这么多女性中，唯有自己的母亲闵琳，可以与她相较量，这让她对任平生这个姑姑更感兴趣了，也对他们任家更加敬重。 任平生的表妹杨若兮，高媛媛第一眼见到，就对这个小女孩很有好感。 虽然她今年身高已经达到173厘米了，看上去像棵小白杨般亭亭玉立，综合了父母亲优点的脸蛋也出落得十分水灵，但杨若兮心性依旧是个青春期的小女孩，天真无邪、娇憨可人，十分讨人喜爱。 此外，任爸的洒脱乐观，任妈的勤俭热情，都让高媛媛觉得宾至如归，在任家这些天住得很舒心，一点都没有新媳妇上门的生疏感和距离感。 不过，高媛媛这些天的表现也堪称完美，就拿今晚这场年夜饭来说，面对这男友姑姑的询问，她回答得周到礼貌、水滴不漏；对于男友表妹的好奇心，她也在允许的范围内充分满足，就连杨若兮一些天真无邪的问话，她也巧妙地给予了解释。 这样的智商与情商，让一向比较挑剔的任雪萍都在心中暗自点头，心想侄儿这个女朋友可算找对了，各方面的素质都很强，到哪里都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