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的雨 第十二章 教训
雨过天晴,阳光也从灰白色的云层中透了出来,从今天来看,白天是没有雨可下了,但梅雨时节,这雨要连着下上个二十天才肯罢休。灰色的瓦片上还存留着些许水渍,从小巷老屋的屋檐角滑落下,滴在坑坑洼洼积着水的青石板上,溅起道道水花。 这里快靠近老街了。 私塾再往南就是剑邑小城的最古老的街道——老街。这里遍布的都是最古老的街道房屋,有些院落都长满了杂草,有些老屋子都甚至是半塌状态,从院门口望去,里面的木桌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里丢弃着不知道是原主人还是流浪汉的衣服被褥类的物品,如今也是污迹斑斑。 熊亦本也想花些功夫治理治理这里,甚至想过用县里的资金请些郡城的武威军来直接将这片老房区推平,没有想到这些房子的主人居然抱成团,跑到县衙说这些老房子是先人所留,虽然现在没人住但是留着做个念想也好,要是县令不答应的话就在县衙门口撒泼打滚。 理由用的是儒家的孝道美德,手段用的是市井泼皮的下流无赖,这下熊亦拿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将这片老房区留在这里。 在这片小巷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倚靠在墙下,似乎是累着了。 “奇怪,就是连老爷街都没有这么长,这老街比县衙在的老爷街都长啊?” 阿晓走的口里有些干燥,掏出随身的水壶刚喝上一口,润了润嗓子,在拿起水中的小黄伞的时候,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手上。 雨水有些黏手。 “又要下雨了?”阿晓抬起头四下看了看灰白的天空。 空气很是清新,带有雨过天晴的特殊味道,吸到鼻子里舒服服的。 但是空中并没有下雨的痕迹。 阿晓又转头看向另一边,另一边是他所倚靠的青砖墙。 视野接着上移,青色砖墙上露出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脸。 女人长相还算标致,约摸着有二十多岁,但是脸上苍白的过分,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嘴巴也傻傻地咧开,还不时流下一丝口水。 阿晓胆子很大,他掏出自己的手帕,将自己手上的口水擦干净。抬头看向趴在墙上的女人,问道:“请问你是叫什么名字,是住在这里吗?” 女人没有说话,眼珠子只是死死的盯着阿晓。 阿晓被这眼神盯的有些发慌,挠了挠头,但觉得应该得带着她,老街里面的房子大多数都是危房,这女人一看就是得了什么病,神智也不清楚,要是钻到哪个地方去那可了不得。 “她家里人现在肯定很着急吧?”阿晓看着女人痴傻的样子,顿时觉得这女人很是可怜,于是伸出手,踮起脚尖,抬起手准备将女人的口水擦一擦。巷子的砖墙高有七八尺,而七岁的孩子能有多高,所以阿晓怎么踮起脚来都擦不到女人的脸。 “哟!这不是阿晓嘛!你到老街这里干嘛?”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富态男子从路口经过,看着阿晓站在墙边上一跳一跳的,有些疑惑。 “轩叔叔!”阿晓招了招手,向李轩打着招呼,向他小跑了过来。 李轩是李府的老夫人的小儿子,平时也就是在小城周边做些生意,再加上李老夫人和阿晓的这层关系,对阿晓这个乖巧的孩子也是挺喜欢的。今日这么早过来自然也是为了去那赌坊里面玩上几把,却没有料到在这里碰到了阿晓。 “轩叔叔,你在这里就好了,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姐姐。”阿晓看了看在墙上依然痴傻的女人,小声说道:“他好像神智不太好,轩叔叔你看看认得她吗?” 李轩来了些兴趣,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剑邑小城里面谁有这种痴傻的病,要是他发现了这件新鲜事,那可就有意思了,于是带着阿晓走到女人面前,问了声:“你是哪家的孩子?” 女人低着头看向地面,口水依旧挂在嘴边,也不答应一声。 李轩虽然是胖了些,但也算是生的人高马大,走上前去抬起女人的脸,手一接触女人的脸便猛地条件反射般缩了回来,不由自主地了一句:“好烫!” 女人似乎是被李轩的行为所触动了,终于动了起来,抬起那张漂亮的面孔盯着前面的二人。 “你你你不是那!”李轩忽然用手指着前面的女人。 “怎么了啊?”阿晓问道。 “也许是长的像吧。”李轩小声嘀咕道,用手抚了抚自己有些惊慌的胸膛,将阿晓拉到一边,严肃说道:“不要理会她,阿晓,谁知道这种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江叔叔,他去了陈家里面还没有出来。” “正巧,我也要去哪儿,我带你过去找他,小孩子到这老街里面来干什么,这破房子里面到处都是蛇蜈蚣之类的东西,咬到一口你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 随后李轩拉着阿晓的小手走出了小巷,只留下疯癫女人依旧趴在墙上。 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远后,疯癫女人才从墙上下来,不复刚才的痴傻模样,嘴巴也合了起来,只是那张漂亮又苍白的过分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手上立即被烫红了一块。 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巷口许久,才笨拙地开口说道:“快没时间还差差一点” “不止差一点。” 巷口走进来了一个左拿着黄色油纸伞的中年汉子,他平静地注视着前面的女人,说道:“其实还差了很多。” 女人见到中年汉子,咧开嘴,痴傻地笑了起来,流着口水摇摇晃晃地向巷子另一边走去。 中年汉子挑了挑眉,问道:“几代弟子,是不是太失礼了些?” 女人回首,嘿嘿地傻笑着,看向立在巷口的中年男子,说道:“饿饿” “淮南道自古以来就是淮南侯府世袭接管,你们御兽门大张旗鼓地来淮南道抓人,我觉得这事有些看头。” “饿”女人看向中年汉子。 “有意思,我很久没有看过这控制人的身躯的秘法了。”中年汉子走到女人面前,伸手到其脖颈下探了探,感受到从那下面传来的热度,笑道:“你果然还是年轻,还没有练到家,当年那个老家伙可是连我都阴过一次。” 女人可怜地抱着中年汉子的身躯,口水流的中年汉子满身都是。 “饿想吃”女人猛然咬向中年汉子的脖子,嘴中流转出红色光芒。 中年汉子慢慢地伸出右手,却很是奇妙地在女人咬到自己之前准确的掐住了其脖颈,将其抬离地面,笑了笑:“想灭口啊?可惜了,是我先捏住你的脖子。” 女人疯狂挣扎,发出阵阵嘶哑的声音。 脖颈上忽然发出来刺眼的红光,红光里是一道小小的红色符印在运转。中年汉子感受到手上的灼烧感,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稍稍一运,直接将女人往下重重地摔在青石板地面上。 女人的身躯看起来十分柔弱,这一摔更是连清楚的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女人以诡异的姿态爬了起来,痴傻地看着中年汉子,没有情绪的眼神终于有了讥讽的意味,似乎是在嘲笑中年汉子的无知。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单手提起女人的身躯,又往巷子的砖墙上猛然一砸。 “砰!”沉闷的肉体撞击砖石的声音响起,这堵陈旧的砖石老墙都颤动了一下。 女人瘫软在地上,这次在其身体上明显渗出了血迹,那是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身体的皮肤,嘴中抑制不住的流出了血水,头颅上更加是鲜血直流。 女人的眼神依旧是有着几分讥讽,但还是以难以形容的姿势站了起来,由于双手的骨头已经断裂,模样看起来反而有些滑稽可笑。 中年汉子依旧摇了摇头,掏出随身的水壶喝了口水,在感慨了一声过后,便一脚将女人朝前面踢飞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道大的惊人,女人的胸膛都被踢得凹陷了下去,身躯更是被踢的离地一尺,像是孩童们打水漂的瓦片般在地上蹭了几次,直到触碰到巷子的底的墙上才停了下来。 女人这次没有爬起来,她全身的骨骼都碎了。奇怪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哼出一句话。 中年汉子走上前,看着女人那讥讽的眼眸。一个人鼓起掌来,笑着说道:“有趣有趣,据我所知,你们御兽门的法子,被控制的对象就像是只提线木偶,是生是死你们都是不理会的。” “不过万事都不是绝对的,或许今天过后你不会想再使用这门秘术了。”中年汉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随后他抬手在女人的额头上画了一道符印。 符印很小,上面泛着儒道修士特有的白色的浩然气,在女人的额头上缓缓成形,并扎根在女人的额头上。 一股符文律动自女人的额头传出,白色浩然气自额头中心流出,四散在女人血流不止的脸庞上,最众到达了脖颈处,白色与红色相交,最终形成了一根通向远处的符线。 中年男人没有兴趣跟着这根线过去,他不屑于对这种小辈出手。 “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连我当年做错事了都要被夫子打板子,你就当买个教训。”他平静道。 女人的身躯经过了这么多蕃折磨,生命已近走到尽头。中年汉子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当这个可怜的女人被控制的时候意识就被抹杀了,他对杀了这种傀儡没有丝毫愧疚感。 一道白光从已死的女人身上浮现,随着那根通向远方的符线远去。 中年汉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尸体,指尖上冒出一道由白色的浩然气形成的火焰,屈指弹了弹,火焰落在女人身上,像是遇到了干柴一样剧烈燃烧起来,没过一会便把女人的身体烧了个干净。 某处庭院内。 一个瘦长的身影坐在地上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自由自语道:“这等偏远之地居然有这般强大的儒道大修士。” “不过人已经找到了,到时候总有机会,我在暗处,还能拿我怎么样?”想到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孩子,他便邪邪地笑了起来。 远处,天上有一道白光带着破空声,呼啸着飞来。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想要事先离开。 刚走出院子,一道白光自远处的天幕下而来,没入他的体内。 一股难以明了的钻心之痛蔓延开来,从头到脚,仿佛每一块骨头都随之碎裂了,他甚至不能痛的喊出声来,因为脖子处已经痛的失去了直觉。没过多久,他便直直地痛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