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沉默中的选择

    “可以了，开始吧。”刘崖冲着王鸽点了点头，对孩子手指的保护措施已经设置完成了。“手要稳，掰开缝隙之后坚持几秒钟，我们会把手指马上抽出来，没有把握千万不能下手！”

    王鸽应了一声，稳住心神沉住气，又重新握了握受众的钳子。这个事儿必须一鼓作气，一次性把这个滑梯的缝隙给打开。

    要是自己手不稳，力气不够，或者滑了一下，钳子把缝隙打开，刘崖他们还没来得及把孩子的手指转移，缝隙就又合上了，那肯定会第二次夹到手指，造成二次伤害，可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他咽了口唾沫，两个手分别捏住了钳子的左右两个把手，用力往外掰，可那滑梯造的是真心牢固，高分子聚合材料厚度也不低，只听得吱嘎吱嘎的响声，那缝隙却一点儿都没有开裂的样子！

    “操蛋，掰不动啊。”王鸽小声骂了一句，却也顾不得不能在孩子面前说粗话了。

    那孩子不哭不闹，只是眼睛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珠，看得大人们更心疼了。

    “一起来。”刘崖说罢，马上接手帮助王鸽，“沈慧，手速快点儿，这东西硬度太高，我们可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所有人就绪，他们马上开始了第二次操作，在场的老师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句实话，这也不是她们的问题。

    这滑梯建造的时间也挺长了，虽然牢固可靠，但是日积月累也是会变形的。刚开始肯定是不存在这种缝隙，用着用着就有了缝隙，但之前也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儿，因此被老师们给忽略掉了。

    不管是不是她们的错，将来会不会承担什么责任，老师们现在也只是希望孩子能赶紧被救出来。

    “一，二，三！”王鸽喊了号子，跟刘崖一样双手握住钳子的一个把手，从不同的方向往外掰开。

    两个人同时用力，只听那话题咔嚓一下，发出了塑料断裂的声响，两个滑梯之间的缝隙瞬间被撑开，眼疾手快的沈慧一直扶着孩子的手腕，见那缝隙打开便迅速又轻巧的往上一抬，孩子的手终于被抽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再去看小孩的手指，先前被夹住的地方果然有划伤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血液不通畅造成关节肿胀，手指末端已经成了青紫色，但是颜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看来血管并没有完全闭合，血液是流通的，指端应该不会坏死。

    “好在速度快，还来得及，先清创，不要包扎了，保持血液通畅，但也不要碰到手指。回去拍个片子，赶紧走。”刘崖放下了手中的钳子，短短几秒钟就出了一脑袋汗，看了一眼孩子受伤的手指，心里的石头才放了下来。

    这最多就是个骨折，而且应该不存在错位的情况，外伤和肿胀应该会在一个礼拜以内痊愈，就算是骨折，孩子还这么小，没有完全发育，恢复能力强，等到骨折愈合之后估计连个缝隙都看不出来，九成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是再拖下去，等消防的人过来，这手指的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沈慧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基本清创，王鸽也没用担架，直接抱起了孩子，把受伤的手留在了外面，小心翼翼的打算往活动室外面走，刚走到门口，就见到几个消防队员拎着破拆设备气喘吁吁地跑上楼。

    他们看到孩子和那受伤的手指都愣了，“人救出来了？”

    “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刘崖笑道。

    消防队员不死心，走到活动室内敲了敲那滑梯的材质，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了那三个医疗工作者，“这玩意硬度很大，你们的手劲也是不小，用钳子都能掰开。滑梯表面都裂开了。”

    王鸽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左侧滑梯的表面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要是放到以前，在病人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王鸽心里没有把握，肯定还是要等到专业的消防队员过来，他们的设备齐全，千斤顶，液压钳，切割机，只要人带着设备过来，把手指弄出来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是现在情况特殊，王鸽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除了面对死神的威胁之外，他还要考虑到天界的那些天使。他们才不管老人小孩，反正有机会就上。

    现在这孩子受伤这么轻，而且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正是下手的好时候！父母护子心切，为了救孩子什么事情都愿意尝试，无疑是最好的信徒。

    直到现在为止，王鸽都不能够确定孩子是否完全脱离了危险。

    虽然病人情绪暂时稳定，出了这样的事儿肯定还是要害怕的。他没多啰嗦，抱起孩子就走，也许等到了医院，孩子的父母赶到之后，才能够完全放心下来。

    一行人来到楼下，还没等上车，迎面走来一堆夫妻，面容急切，看到王鸽怀中孩子的时候小跑了几步，那要不是那女人拉着自己的丈夫，差点左脚拌右脚摔跤。

    “子航，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你疼吗？”女人是孩子母亲，看到那青紫色的手指，眼睛一眨就流下两行泪水。

    “妈妈，你别哭，我现在不疼了。”小孩儿十分乖巧，被王鸽抱在怀里，还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抹那女人的眼泪。

    王鸽不胜唏嘘，要是自己将来能有这么个懂事儿的孩子就好了。

    转念一想，林颜悟还躺在床上呢，又是心生哀伤。

    “你们幼儿园怎么搞的，自己的设备都管理不好，孩子受了伤，我要去告你们！”男人神色愤怒，气的满脸通红，也是护子心切，指着那群老师们就开始破口大骂，好在有点儿素质，没动手上去。

    老师们也是委屈，但自己确实疏忽了，没有任何辩驳，父母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沈慧瞬间觉得这些幼师跟自己也是同病相怜，打掉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现在不是分责任的时候，要赶紧去医院拍片子。监护人必须在场。”刘崖皱了皱眉头，算是为这帮老师们解围了。

    小两口对于医疗工作人员倒是十分尊重，孩子父亲马上换了个脸色，“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儿子，多少钱我都能出！”

    “我一定尽力，这跟钱没关系。孩子问题不大，就是别耽误治疗时间，赶紧上车！”刘崖应声，让夫妻二人上车，却拒绝了想要跟着车一起去医院的幼儿园老师。

    他们去了也没用，就算是医院有责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师要是去了医院，除了干着急就是挨骂，根本没有必要。

    王鸽把孩子放到了推车病床上，并定住沈慧看护好，见所有人上车之后就关闭了车厢后门，马上折回驾驶座，刚坐下来绑好安全带一抬头，便看到车辆正前方站着一个人。

    他顿时心里一紧，因为面前那位并不是人，脑袋顶上却是飘着一个光环。

    王鸽不论是在天界还是地府，都已经到了神尽皆知的地步，那天使明显是认出了王鸽，便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王鸽的镇魂牌上，又添加了一个数字。

    并不是那天使怕了王鸽，王鸽现在也没有办法当面阻止天使提取灵魂，毕竟自己女朋友的灵魂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只是因为孩子已经被救了出来，没打什么麻醉剂，手也过了疼痛的时间，现在正是麻木的状态，更可况孩子已经见到了父母，灵魂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天使失去了下手的机会。

    看着像是误打误撞救了个人，但事实上如果王鸽当时选择等待消防队员，孩子的手还夹在滑梯缝隙里，在恐惧的加持下，天使仍旧有下手的机会。

    当真是争分夺秒，全神贯注！一点儿都不能懈怠！

    一个疏忽，造成的后果就是十分严重的。

    饶是救了一个灵魂，但王鸽还是冷汗直流。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要想尽办法稳定病人的灵魂才好。

    但这并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总有一天王鸽会遇到让他手足无措的情况，让他来不及救人的情况，毕竟他现在不能反抗天使的任何行动。

    只有摆脱天界的控制，才能让自己的灵魂能力迅速施展开来，让敌人感觉到畏惧。

    难吗？太他妈难了。

    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第一，林颜悟的灵魂。第二，身上的赌约。要是没有这两件事，王鸽舍了自己的命也要跟天界拼一拼。

    可是他身上并不止有自己的命，还有两个女孩儿的命。她们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自己也不能片面的判断人家肯定会为了人类世界牺牲自己的生命。他没办法替别人做决定。

    忍，只能隐忍。

    直到他想清楚整件事情的脉络，并且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为止。

    王鸽脚下的油门越踩越深，车中人只觉得车辆平稳，却根本察觉不到车速。那孩子父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孩子的身上，等到了医院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雅湘附二医院距离那幼儿园居然这么近了？

    谁都不知道，王鸽刚才的车速已经飚到了一百公里每小时以上。

    心态，心态最重要。而王鸽现在的心态是有问题的。在下车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要是在平时，没有死神和天使的威胁，王鸽为了求稳肯定不会开这么快的。

    必须要调整了。

    他把病人送进了急诊室，驾车回到停车场，低着头走向了办公室。往日里热闹的办公室却显得很冷清，王鸽觉得奇怪，一抬头便发现自己常坐那个位置上坐了个女孩儿。

    女孩儿也就十几岁，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不是王佳欣还是谁？

    “你怎么来了？”王鸽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不明所以，又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时钟。

    工作日，不放假，上学的时间。“怎么不去上学啊？”王鸽有些生气。爹妈省吃俭用供她上学，小丫头不学好，居然翘课了！

    “说肚子疼，请了假，过来看看你，哥，你可千万别告诉爸妈。”王佳欣萌萌的一笑，便让王鸽生不起气来。

    这孩子平日里学习用功刻苦，从来不撒谎旷课，偶尔撒个谎，老师肯定也不会起疑心。看在平日里学习成绩还好的份上，王鸽自然不会跟父母说些什么了。

    前段日子王鸽回了趟家，只住了一晚，没跟父母多交流什么。赵雪芹和王建成一看儿子瘦得厉害，当下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王鸽也没有隐瞒，三句两句就把事儿交代了一下。

    王建成满脸严肃，赵雪芹却是直抹眼泪，还念叨着要去那天使雕像那里拜一拜。

    再虔诚也是没用的，只是因为那是王鸽的女朋友，天界必定不肯撒手。

    “你这孩子……”王鸽摇头叹气。“爸妈这两天还好吗？”

    “身体还好，只是时不时念叨你，念叨嫂子。妈昨天去了橘子洲……”王佳欣知道王鸽反感这事，只是简单提了一下。“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嫂子那怪病不是你的错。”

    王佳欣早熟的很，明明没多大年纪，却已经十分懂事儿了，当下看到自己哥哥愁眉不展，赶紧出言安慰。她早已经失去了失明时候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曾经能看到所有人的灵魂状态，当时是阎王大人亲自出手，灵魂修改做得十分严谨。

    王鸽心里想着，只怕是这妮子知道自己曾经有过那种能力，肯定要舍了命帮自己做些什么了。王鸽当然不愿让王佳欣卷入这些事中，否则也不会求阎王大人出手。

    “我傍晚……给他们打个电话吧。”安慰一下父母，让他们别为自己担心，也是儿子该做的。王鸽觉得自己实在不孝，出了事儿不想让二老操心上火，选择减少交流，却没曾想起到了反效果。

    “我真没事儿，你回家去吧，这里人多，事儿也多……”王鸽没说几句就想赶人了。“我心里有数。”

    王佳欣在住过院，和急诊部里的医生护士都熟，也认识几个王鸽的同事，“现在回去还不露馅了？你忙你的，我去看看急诊的哥哥姐姐……不会打扰他们工作的，等到了放学时间再坐公交车回去，我会算好时间的。”

    王鸽无奈，只能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