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份坚韧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就算是掉了馅饼，不是掉在地上，糊在脚面上，就是糊在脑门上。王鸽对这个道理简直是再了解不过了。兰欣遭遇意外，突然冒出来一个死神虚紫，要跟他签订什么赌约。

    搞了半天，原来都是阎王大人在为自己的接班人做准备。如果只是那样也就算了，现在还整出一个天界入侵，搞的王鸽简直是一头雾水。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随随便便复活一个人？现在看来，三年之内拯救三千个灵魂的赌注对于一条人命来说，还是太过于简单了。

    天界会怎么做？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到底要怎么做？两个月来，王鸽一直在思考这三个问题。

    但是不难发现，对于他来说，思考这些问题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除了能看到死神和灵魂之外没有任何的特殊能力，不会什么法印法术，在现在这种事神仙打架的模式下自身难保，就更别提为三界做出什么突出贡献了。

    好在最起码在住院休养期间，他是非常安全的，并没有天使过来找他的麻烦，而他的身体也得到了十分良好的调养和恢复。

    只是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镇魂牌上面的数字进度。

    王鸽休养了两个月，意味着两个月都没有开过救护车，而不开救护车的话，他是没有办法拯救灵魂的。

    也就是说，两个月以来，他胸口上镇魂牌背面的数字，一个都没有涨！

    距离赌约到期，还有一年零四个月。而镇魂牌上的数字，还差接近一千五百个，先前王鸽拼死拼活所赶出来的超前进度，被这一场意外之中的意外无情摧毁。这样算下去，王鸽不仅不会提前完成他的赌约，而且新增数量必须要从每天二点七个增加到每天三点五个左右。

    这真的是个大麻烦了。

    因此王鸽更是不敢懈怠，还没到下午三点半，就已经穿好了衣服，下楼出发去医院打卡上班。

    由于距离实在是太近，王鸽慢慢步行了十分多钟就来到了车队办公室，强行把同事那边儿的车钥匙拿到手里以后，等待自己一天的工作开始。

    “王鸽，我问你个问题哦。”杜伟平紧跟着王鸽一起进门，开口说道。

    王鸽换完了衣服，将耳机塞到耳朵里，看着杜伟平满脸笑容，“咋了？”

    “你小子是怎么做到那么严重的伤，现在还生龙活虎的？胸口插把刀，两个月不到，活蹦乱跳的来上班，不可思议！”杜伟平连连感叹。

    “我运气好。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那一刀才避开了心脏，肺脏和动脉血管，歪一点点就进入心包了。好歹只伤了一些血管神经和肌肉。不过……做手术的时候切断了两根肋骨，这倒是挺疼的，不然早就回来了。”王鸽笑道，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两个人正说着，何盛拎着一把长柄雨伞突然从办公室的门口进来，倒是吓了王鸽一跳。

    足足过了几秒钟，王鸽才回过神来，赶紧掩饰脸上的表情。这种巧合还真是令人害怕啊，要不是知道何盛跟自己共事一年多，有老婆有孩子，王鸽还以为这家伙是死神伪装的呢，居然有一把长柄的雨伞！

    自王鸽从地府世界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了很多。

    “这个小子人品真的好。换了别人早就凉了。”何盛推了一把眼镜。

    “就是，而且当天那个男伤员，上了车之后宋大夫就跟我说了，好家伙，失血一千五百cc以上，居然还活着，再过几分钟就全身多器官衰竭了，神仙来了都没得救！王鸽，那个人的命相当于是你用命换来的！”杜伟平补充道。

    王鸽点了点头，没说话。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这种事情他做的太多了，早已经不以为然。而且，他现在也正在用自己的命，去换兰欣的命。王鸽在想着，这件事如果让林颜悟知道了，哪怕是再跟她去解释，可能也要闹腾好一阵子吧。

    现在王鸽的感觉有点儿奇怪，好像是给前女友买了个特别贵的手机，结果人跑了，分期付款还有一年半！既定事实，改不了的，王鸽只能任命。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王鸽感觉自己做的唯一的对的事情，那就是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当然，在昏迷期间他是不可能接受采访的，医院方面更是有相关规定，大夫护士不会透露一个字。王鸽的父母、妹妹也是三缄其口，躲避着话筒和镜头。不谙世事的林颜悟在医院被记者逮到，也不知道这群记者是怎么挖出来林颜悟就是王鸽的女朋友的，来势汹汹，打算挖点猛料，紧要关头还是被沈慧给拦了下来。

    沈慧知道王鸽是一个不愿意出风头的人，肯定不会让自己上电视。

    最终，电视台和网络新闻的报道就只能草草收场，拍了个王鸽在病房里的远景，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社会新闻的火热程度只能持续三天。三天过后，云淡风轻，谁都不会记得有一个救护车司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歹徒持刀刺伤，生命垂危。因此在王鸽出了重症监护室，进入病房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来打扰他了。

    保持沉默和低调，减少曝光度，在现在这个局势之下是十分重要的。

    至于费用方面就更不用王鸽他们家里发愁了，不仅是为了封住王鸽的嘴，更是觉得这个救护车司机以超越自己职责的能力让整个事件得意完美解决，医院方面对王鸽的治疗费用全面，甚至还包括后续的康复、营养费用，工资照发，公安部门更是给了王鸽一大笔补偿金，甚至还想要给王鸽申请见义勇为市民的称号。

    陶米在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了两趟，一出手就是一百多万的银行卡，嘴上说着缺钱尽管说，什么海参鲍鱼燕窝不要钱一样的往这里送，人来不了就派秘书过来，搞的王鸽都不好意思了。只是王鸽心里有数，钱他没收，东西倒是都收下了，反正人情欠了不少，不怕再欠一些了。自己吃不了那些东西，留给父母吃总归也是好的。

    人嘛，总逃不过铜臭味，更何况王佳欣上学需要钱，王鸽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太好。所以钱王鸽收下了，见义勇为市民的称号王鸽却是拒绝了。足足十万块钱，王鸽让王建成和赵雪芹收好，贴补家用，给王佳欣上学，自己一分钱都没留下。

    赵雪芹知道这钱是儿子用命换来的，更是不敢乱安排，攒好了给王鸽当作老婆本。

    其实在王鸽看来，救护车司机这份工作是有危险的，受伤更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是分内的事情，过多的荣誉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只是在王鸽住院期间，市里的相关领导，公安部门的领导和医院里的领导像是约好了似的，多次来看望他的状态，叮嘱他不要担心别的事情，一定好好养伤，早日康复回到工作岗位，院前临床急救的战线不能缺少这样一个好战士，生怕他辞职回家不干了。

    这样的官话王鸽隔三差五就要听一次，可是百听不厌，十分受用。

    别说是脖子上还捆着那要人命的镇魂牌，就算是没有那个东西，没有这份赌约，跟同事们这么长时间的战友情，惊心动魄的急救场面，一次又一次的送走离开这个世界的人，迎接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救回不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都让王鸽没办法离开这个工作岗位。

    缺了他，救护车队只是少一个司机，还会另外招聘，不会影响到什么出车，急诊部乃至整个雅湘附二医院缺了他，更不会影响到任何正常治疗和急救的工作，而整个地球少了他，也还是正常的在转动。

    只是王鸽知道，他已经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先给了这份事业，献给了医疗急救。他也相信，在雅湘附二医院急诊部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这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在听说王鸽出事儿之后，林青、赵宇佳那些王鸽以前的同学，还有王鸽曾经相亲的那位姓马的姑娘也都过来看望，一些亲戚朋友就更不用说了，好在王鸽经历充足，恢复的快，体力比较好，不然被他们天天折腾也挺累的了。让王鸽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兰欣的父母居然也来看了他一眼。尽管王鸽十分不想见他们，只想去看看兰欣，但归根结底人家算是长辈，以前再怎么说也是有过交情，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拎着东西来的，总不能给骂出去吧。偏执也好，骨气也罢，在王鸽的执意要求下，兰欣父母的东西他一点儿都没留，全都让陪床的林颜悟给退了回去。

    好在他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电视的报道，不然的话王鸽敢肯定，以前开车救过的那些人，只要是还在湘沙市的，肯定也会有不少人闻讯赶来看望，那王鸽可就真的是吃不消了。

    在来看望的人里面，孙成德算得上是比较特别的一个。这两位可算是难兄难弟了，孙成德刚刚受伤，王鸽紧跟着就出了事儿。只是老孙自己知道没办法再开车了，只好向医院主动辞去了救护车队队长的职位，受伤那只右脚虽然恢复的情况不错，走路也看不太出来一瘸一拐的样子，平时的运动功能出人意料的恢复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但毕竟受伤严重，绝对不能再长时间开车了。在病房里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数落王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事情赶上了，逃也逃不掉的。

    让王鸽感到十分高兴的是，孙成德虽然失去了自己原先的工作，却没有失去生存能力，而且有了一份更好的工作——救护车司机培训师。湘沙市急救指挥调度中心听闻孙成德出了事之后，马上安排协调，虽然他不能再驾驶救护车，但是经验丰富，处事平静，完全够资格培训新人，在孙成德还没恢复出院的时候就立刻返聘，直接把人调到总部去，专门负责救护车司机执业资格考试的培训老师。

    王鸽还没经历过考试，算是个临时工，但是早晚也要拿证，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而已。他知道孙成德的那份工作实在是个美差，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薪水还不少，而且用不着开车，也不会那么累。

    林颜悟在孙成德出事儿的时候总是安慰王鸽，老孙好人有好报，到现在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王鸽一边想着一边把自己的塑料水杯接满了水，一天工作的准备正式完成。他需要大量的病患，大量的出车来补充数字。

    毕竟曾经失血过多，毕竟大手术是在两个月之前，情况再简单那也是对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恢复期还没过，身体还有些虚弱，王鸽其实是硬撑着回到工作岗位的，这个情况他谁都没说过。

    现在，数字又变成了他的首要任务。

    来吧！忙碌再来的更猛烈些吧！我还撑得住！王鸽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心中的声音刚刚落下，耳机里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救护车队请注意，东二环路与滩头坪路交汇处，燕山第二小学有一儿童上体育课时突然晕倒，情况不明，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出车！”

    王鸽一拍桌子，按着自己别在领口的麦克风，“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任务，马上出车！”

    “小王，别那么拼命了。身体要紧。”何盛虽然没有阻拦王鸽，但还是好心的劝了一句。

    “没事儿。年轻，命硬。”王鸽笑了笑，拎起了自己的水杯和钥匙，心里想着，现在命不硬，一年多以后命就真的不硬了。

    进入驾驶室，插入钥匙点燃发动机，方向盘上熟悉的震动感觉再次来袭。感受着来源于发动机的澎湃动力，王鸽甚至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充满了能量一样，汽油在他的胸膛之中像是火一样的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