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1、跪地求放过
钱多多没有带模型，政府领导询问这个项目，关心的肯定不是建筑本身怎么样，在乎的是模式。 在乎的是这究竟能给社会带来什么意义。 从这点来说，读研究生之前的钱多多可能都意识不到，现在他能很清晰的区分出来差别了。 有了一个学期的政治经济、城市规划等学科充实学习，钱多多就像学了马上就能用得上的社会实践一样，来展示自己逐渐凝结出来的硕果。 所以在副市长的办公室，借助微型投影仪播放出来的大量照片，钱多多阐述的重点，就成了商业化管理、养老地产、福祉社科调研的综合论证。 他没有面对领导是不是能迎合的忐忑，也没有急切的想推销自己，就事论事的汇报这个养老地产项目的内容。 甚至连其中的短板和自己还没有想通的地方都和盘托出：“如果作为一个温泉度假村，我肯定能保证这个养老地产盈利，投资人的钱得到足够回报，但这个度假村仅仅就是为了赚钱吗？我的初衷是想让更多有专长的老年人，能够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面开创第二职业或者再创造价值，但如果这里变成了高档养老场所，门槛这么高，那就不能让很多有文化有能力但却没多少钱的老人住进来，那这个养老地产的意义就大打折扣，这是其一。” “更让我担心的是，如果这个养老地产真的做得很漂亮，那么又会演变成高档别墅房产，最终又是少部分人能够享受到的特权，这就更超出了我的初衷，所以整个项目分成建设和运营两部分，建设在按部就班，运营我还在物色人手，思考模式，主要就是这样，请领导指正。” 33号建筑的老旧残破跟现在的半成品架构，确实能形成很强烈的对比，至于模型照片上面的精致玻璃空间就更漂亮了。 但一直细致倾听钱多多汇报的副市长，注意的却是钱多多。 他是从两年前的学创中心成立，认识这个学生干部的。 可以说当时钱多多就显得出类拔萃，但也就是出类拔萃。 在直辖市副市长这个层级，能看到的人几乎都是出类拔萃，各行各业能够走到最高舞台的，才会进入他们的法眼，哪怕是青年学生，能被他看到的肯定都是极其优秀的英才。 但两年时间过去了，可能钱多多一直在给予他成长改变的感觉。 所以想了想开口询问的角度有点奇特：“我记得你的专业是建筑设计吧，怎么现在关于经营管理的内容思考得越来越多了？” 钱多多这才回到自身情况：“姚校长调任以后，我从去年跟随新来的万校长提前本科毕业，开始硕士研究生学习，虽然学科门类还是建筑专业硕士，但万校长建议我朝着城市规划，福祉学科的方向发展，我也正在组建团队论证在江大开展福祉学科的可行性，重点就是围绕老龄化社会我们应该做出什么样应对的研究，所以建筑设计专业现在更像我的兼职，立足的出发点，但更主要是社会学科类的课题研究。” 副市长凝神想了想：“城市规划……我看你递交的报告，已经完全对营地公司放手了？” 钱多多点头：“房车营地公司已经扶上路了，现在除了获得江州市各方面支持，也得到国家体育局在户外运动方面的支持，这已经变成纯粹的商业化运作，我尽可能的想通过这个越来越庞大的营地网络来旅游扶贫，但重点还是给爱好房车运动的老百姓创造美好生活，给各地带来旅游收入的同时，降低旅游景点门槛，这部分已经做得很明确，我就能腾出精力来投入到更能够服务社会民生的项目上。” 寻常大学生，或者说寻常商人，会有这种觉悟吗？ 可能在副市长面前这样夸夸其谈服务民生的人，能成吨的排到长江边上去。 但显然钱多多是真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两年来的各种成绩都摆在那的，无论是学创中心，还是营地公司，又或者现在的养老地产。 更明显的就是，明明已经证明能赚钱了，钱多多并没有一头扎进钱眼里，顾虑的反而是整个项目要是只想着赚钱了怎么办。 这种境界觉悟，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所以副市长笑笑开门见山：“我就是做社会民生类研究的，看来以后我们可以有更多学术交流，不错，两年前你搞那个营地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雏形，所以就算是放手看你能发展成什么样，事实证明你是用心在一点点完善，更重要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也在提高自己的认识，现在可以说这点已经明确的成为国家政策重点关注方向了，我很支持你这样搞下去。” 换钱多多表情专注了。 真是其他人听见这样的高官说我很支持你，估计已经喜笑颜开乐开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走上唯有暴富的康庄大道。 钱多多却是更加努力的想听懂这什么国家政策方向。 副市长从他办公桌上调转一份文件推过来：“其实前段时间就想跟你谈谈，结果最近的会议都没遇见你，直到看见你最近的汇报，才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这是今年最新的国家关于新型城镇化建设的文件，13年开始提这个事情，14年强调特色城镇化，16年上升到建设部、发展委和财政部联合要求培育特色小镇的政策高度，恰好这两年时间特色小镇这个发展方向已经被确立下来，你一直努力发展的方向其实就是是特色小镇的一种，无论是房车营地，还是养老地产，都可以算是特色小镇的雏形，现在你要明确这个方向了。” 钱多多只是把文件拨过来看看这标着18年字样的最新版本，没有翻开看，这会儿还是集中注意力听副市长到底要强调什么。 果然，副市长并没有对钱多多打官腔，更像个教授在跟自己的弟子做学术探讨：“你自己研究发展也有好处，就是可以独立于大环境不受影响，我也就把你当成一份独立试验田来观察，这几年下来，你看每年都在强调这个特色小镇，每年都在强化指导发文件政策，这就说明实际上是做得不好的，滥用特色小镇的概念，错用概念的行政建制镇……懂什么叫行政建制镇吗？” 钱多多还好当了助教学习很认真：“就是政府确立建立的行政乡镇？” 副市长摇摇头：“文件政策写得明明白白，坚持政府引导、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特色小镇，这很难理解吗？但实际上很多所谓的特色小镇都是各级基层政府搞出来应付的，根本没有形成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所以虚假小镇、虚拟小镇的情况，我就不给你说有多么触目惊心了，无非就是为了获取财政补贴，反而是你这种自己踏踏实实在做的，无论用地还是资金都从来没指望过财政补贴……” 钱多多终于脸色变了下：“还有补贴？” 哪怕他是个富二代，家里不差钱，但分明这种补贴听起来就是很大一笔钱啊！ 能让基层政府都不惜弄虚作假的资金。 可能终于看见钱多多暴露了点财迷样，副市长展颜笑起来：“你很想要吗？” 钱多多思考了下：“听您这语气，我感觉有点烫手，还是不要好了。” 副市长哈哈哈笑了几声，可能跟这种家伙谈论工作也会感到轻松：“好了，现在情况我基本都了解了，回头我再给你们校长谈谈，先借调你过来挂职吧，反正这个阶段你主要是做学术研究，应该不算很忙，正好可以来帮个忙。” 钱多多呆滞下马上：“忙！我很忙，万校长给我安排了好多学业跟研究课题，我还要做助教，还要给学生上课，还要安排这个罗家村地产的进度，我春节刚生了儿子，天天晚上都要起夜照顾儿子……” 对于热衷权势的官迷来说，能得到领导青睐招揽，估计都恨不得马上跪下去了。 钱多多也想跪，他想求放过！ 副市长再次哈哈哈大笑：“你才多少岁，都有儿子了……爱人就是你以前那个餐厅的助手？我记得很泼辣敢说的。” 钱多多真的打算跪下去说您慧眼识珠！ 这位副市长在学创中心挂牌的时候见过孟桃夭，后来蛤蟆嘴营地遭遇行政处罚时候去视察，也见过孟桃夭。 居然就如此准确的看出来了？ 钱多多只能说周围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有自己和桃子在瞎转悠：“是是是，她已经毕业在管理营地公司，工作非常繁忙，我多承担点家务是应该的，您这……” 其实钱多多的内心还是抗拒那个进入官场体制的出发点，有点万万想不到，居然突然得到这样的招揽。 副市长显然不是心血来潮：“优秀的人才都要学会取舍跟梳理，更要懂得培养值得信赖的助手，就像这几年我对你的培养一样，特色小城镇建设情况在全国各地现在都是政策大力推进，实际情况鱼龙混杂的局面，而且因为这个建设涉及到太多部门，所以政出多门的混乱局面很常见，我设想从发展委组织一个独立部门，专门负责协调推进这项工作，当然你还很年轻，工作经验也几乎是空白，但这个部门前期做调查评估是主要任务，你没什么问题吧？你不是正在钻研这个嘛，学以致用趁热打铁，以后你的研究生论文我建议就搞这个特色小镇建设，我来给你指导，我也有客座教授资格的……” 钱多多有点目瞪口呆，妈妈说的真没错，这些大佬一个个的最擅长挖坑了！ 自己刚刚还承认自己在学社会民生类，就被推进坑里来！ 还连研究生论文都给拟好方向了。 大佬指路是多么梦寐以求的事情，可钱多多怎么有点想哭呢。 我不是想做官啊！ 我只是个有点钱，想尽量让别人都过得更好的富二代而已！ 可真正的官，不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