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你在天堂，我在地狱
袁媛自己大清早天不亮去把绿光开过来的，因为怕被爸妈批评，本来就偷偷藏在小区角落，顺便回去看见家里的几部车都被贴着封条，门上也贴着。 小姑娘当时眼泪就出来了，全靠钱多多拉住才没去扯封条。 能够陪伴她的恐怕就只有绿光，和那个绿色的小翅膀头盔。 钱多多比她想得开：“这车上除了那台建筑打印机，其他包括这车都是你的，哪怕你不上学了，用这些打印机开个餐厅也不是不可以，再说我想你父母外公只是暂时的难关，度过以后……” 袁媛简短的摇摇头：“外公才是餐厅的主心骨，我妈和舅妈连守住他摊子的能力都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外公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 钱多多安慰：“休息下吧，不管是短期旅游还是长期待在江州，都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没能力帮你搞定什么学籍继续读书，但是协助你开个小餐厅应该还是可以的，要不开个咖啡奶茶店，这里一台奶茶打印机和一台烘烤打印机，就足够支撑起来，面积也不需要太大，很好玩的。” 这时候他还在本能的抠门，开个餐厅那可是少了一两百万拿不下来的，他又没这个兴趣，就当是报答秦老爷子，大不了卖掉这车开个奶茶店，说不定还能请孟桃夭也去打工，生意保证很好！ 十七岁少女闭上眼靠躺在椅背上，夜晚疾驰在高速路上的G55只有仪表盘的一点灯光，所以钱多多也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但外面的夜色仿佛厚重的黑暗挤压过来，让人喘不过气的那种浓密，而且外面的漆黑中，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未知，也都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所以袁媛朝着驾驶座这边靠了些，然后过了会儿把手放在钱多多抓档把的手背上：“为什么，从头到尾你都不紧张？” 钱多多想把手颠掉没成功，顺便想了下，也许是钱富贵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也许是自己有粮心不慌，更有可能是秦老爷子毕竟跟自己没有绝对的血缘关系，自己更多是个旁观者，但这么说出来有点无情：“可能我还是穷得太久吧，经历过满大街捡瓶子长大的生活，就不会觉得前面活下去有多吓人，还能比穷到捡瓶子更惨么？” 袁媛可能想象了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其实从再看到你，一次次都是你在帮我收拾乱七八糟，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钱多多真的平静：“没事，你比我们小，不知道怎么办是应该的，其实经历这些事情我觉得也不是坏事，起码现在你还有再努力改变的机会，总比……其实我最想的是峰哥能跟你一起开店，你俩都在平京开着，也许这事儿慢慢就消磨过去了，结果他非要去当和尚！” 他是真心不想照料这么个坏脾气少女，可责任或者报答的心态又不得不承接起来。 袁媛不说话了，应该是钱多多的心态影响到她，起码慢慢的能听见平静稳定的呼吸声，然后感觉到手背上的指尖也无力的滑落，钱多多反手抓过靠背上的衬衫撒过去盖住，再把空调风调整小点，专心开车。 对别人来说是苦差事，对钱多多却是种享受。 除了加油的时候撒泡尿，咖啡跟红牛轮着喝，他这第一轮高速公路就一口气开了一千二百公里！ 虽然明知道这有点违反疲劳驾驶的规则，但他真的不累，而且夜间行车除了货车有点多，但安全性却比白天好很多，只需要看着灯光就知道有没有车。 袁媛被明媚的阳光刺眼醒来时候，庞大的白色越野车已经翻越过了秦岭开始进入山区，所以钱多多随便找了个小城市下道休息：“你去网吧玩儿，或者逛逛街都行，我睡几个小时，还有三四百公里到江州，到了再好好休息。” 悄悄揉着脸蛋，检查眼角的少女随手拿过杯架上打开的咖啡喝一口，这是G系列最大的槽点，这么庞大的一辆越野车，竟然只有一个杯架，还在档位靠副驾驶的腿边，钱多多都没来得及说那是自己的，少女却双手把咖啡罐捧着，看外面从未见过的山区地形，终于有了点不那么负面的惊叹：“好……我觉得有点不真实，好像我们突然就相依为命的开始逃亡……” 钱多多瞟她眼，其实这会儿驾驶员已经在十多个小时的连续驾驶以后，思维有点木然，就在高速路口边随便找家快捷酒店：“喏，那楼下就有网吧，你身上还有零钱没，身份证带着没？” 袁媛摇头：“不用，我跟着一起，也去洗个脸……可能还得洗澡。” 钱多多的第一次带着女孩儿开房的纪录就有了。 相比第一次约会吃饭，第一次约会出游，其实这次起点也不低。 这种高速路口的所谓精品快捷酒店服务人群可想而知，反正看看外面风尘仆仆的京牌奔驰豪华越野车，再看看眼光闪躲的娇小玲珑美少女，标准的年轻富二代风范，前台心知肚明的给了张大床房卡。 可怜钱多多真的还从来没开过房，哪里懂这种区别，尽量酝酿着睡意上楼，甚至在开门的时候都没什么惊讶，只是那房间颜色嘛，对他这个差点考上美院的人来说有点辣眼睛。 墙漆是那种粉红的，床单窗帘也是带着丝光的粉红，阳光透过粉红色的纱帘透进来，乍一看很像那种不可描述的不良场所。 还是袁媛接过房卡插在门边，他已经摇摇晃晃的直接把自己摔床上趴着成个大字不想动。 反倒是少女看看那张粉红色的床，使劲咬好会儿嘴皮，进到卫生间里面洗澡的时间特别长，最后终于裹着浴巾出来，却吃惊的发现钱多多居然衣冠端正的站在窗边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简直急不可耐的催促：“我们走……啊？你怎么没……衣服，你穿这个干嘛？” 仿佛刚才那个趴着倒下去的钱多多只是个幻影！ 这下轮到袁媛吃惊了：“马上又走？为什么？你才休息多久……” 钱多多握着手机明显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没事没事！才三四百公里到江州了，走走，走，你换衣服，我到楼下去等你！” 结果一迈步，这种房间很窄的，就是为了避让袁媛，疲惫的司机步伐都踉跄下，差点摔倒把袁媛扑床上去！ 也就是这下接触，他才注意到袁媛手臂上有个麻将牌大小的刺青，以前这个位置不是袖子遮住就是有块伤湿止痛膏贴着。 像个什么？ 椰子树？ 所以反而是袁媛撑住走神的他，坐到床角边解开包着头的毛巾再摇头：“从昨晚到上午，你已经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不是你教育我要注意安全遵守规则么，怎么你反而现在不遵守了？有什么事情非要急到这几个小时都等不及了？” 钱多多有点哑然，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精力差不多到了强弩之末的状况，可还是在旁边踱了好几步，再次差点碰到正在擦头发的少女，才赶紧把自己远离些，重新到大床另一头去趴下试图让自己入睡。 但不停的拿手机看。 这在之前的十多个小时驾驶途中，从来没有，手机只是起个导航的作用。 其实一直在偷偷瞄他的袁媛注意到那是个微信聊天界面：“你……女朋友？” 这可能是女人的直觉，不然怎么可能对个男性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注。 钱多多迟疑下：“不算是，但我很喜欢她。” 袁媛吃惊，但竭力控制住了，好一会儿憋出来句：“表白没？” 钱多多可能不太理解高中生的思路，再说也有点疲惫到脑子不够用了：“算……是吧？” 十七岁的少女看眼箍得紧紧还是很高的胸口，眼神那叫一个复杂，但也就几分钟，钱多多轻微的鼾声就起来了！ 他真的是上来睡觉啊。 袁媛慢慢把头发一点点印干，睡了十来个小时的她好像也在思考什么，最后蹑手蹑脚的起身，绕到那边床头，小心翼翼的看那息屏的手机屏幕，哦，苹果5S嘛，围着浴巾的少女更加小心翼翼的抽出手机再把钱多多的手指拽着指纹解锁。 对一个睡得死沉死沉的家伙来说，这保密性还不如密码呢。 然后袁媛就站在那挨个儿翻看钱多多的手机了。 其实也没什么信息内容，最近联系人，就两三个汽车社群呱噪些，还不是钱多多爱说话的，孟桃夭的对话记录在好些天前也很工作化，然后就是被称作“晓雅”的最新对话记录，就在半小时前，应该就是姑娘还在充满思想斗争洗白白的时候，在那唯一的一句“旅途还顺利么，很想念你。”下面。 隔着一个多月的时间空隙，对面说话：“在平京？我今晚到，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标准的上下级口吻。 钱多多应该是秒回：“我开车回江州，还有四百公里，我回平京？” 那边也回得快：“那好，明天早上我飞江州，见面说。” 钱多多回应得毫无骨气：“我到机场接你。” “嗯。” 看着那个熟睡得脸都皱一起的胖子，浴巾少女好想把手机砸他脸上！ 诡异的眼珠子一转，刚想回复点什么，却还是退出去想找点素材。 结果退出来就看见，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田丽霞应该是上午发的话：“我们在餐厅一起搞了个老爷子的追悼会，虽然不能对外，但我们都是托你秦伯伯的福，从乡下出来的，我帮你鞠躬了，老爷子一路走好。” 少女如遭雷击般，慢慢靠着墙边滑坐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