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万念俱灰

    因为袁勇一家五口人的到来，王青山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饭不是白吃的，人家很自觉的带了口粮。

    并且，还很顺便的把袁招娣托管给了刘玫。

    袁招娣和小鱼儿一年的，可看着却比小鱼儿小上一两岁，枯黄的头发，瘦巴巴的小身板，衣服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不说，还有几个脏脏兮兮的污迹，人也怯怯懦懦的，看着就像是难民营里面出来的。

    不管杨七妹做了什么，招娣一个小孩子终究是没有错的。

    小丫头也是个勤快又会看眼色的，刚到刘玫家，就抱着比她矮不了多少的扫帚，把院子，连同门前的小路都扫得干干净净。

    刘玫突然就想起马家五个妮儿刚来他们家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回头，刘玫就押着招娣那小丫头，把那一头枯草给剪了一个学生头。

    小姑娘第一次剪头发，吓得跟个鹌鹑似的。

    刘玫可顾不上那些，押着小姑娘洗头洗澡，换上了重新打好补丁的衣服，这才把小姑娘拾掇出了一个人样。

    招娣任由刘玫摆弄着自己，眼眶里面包着泪水，就是不敢落下来。

    刘玫看着不落忍，拿着布头给弄了个图案，安在发卡上，给小姑娘带上，又照了好一会儿镜子，这才把个惶恐不安的小姑娘给哄好了。

    等到男人们下工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招娣小姑娘，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小姑娘惴惴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卡，又拉了拉自己打上了小草补丁的衣服，有一种手脚无处安放的不自在。

    徐国平老爷子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笑道：“别紧张，很好看！”

    招娣低下头，羞涩的笑了。

    袁勇看着这样的招娣，若有所思。

    那天晚上，袁勇拉着徐国平老爷子谈了很多，谈了很久。

    等到生产队分了粮，袁勇找王大江开了证明，带上招娣和袁平安，回了老家。

    等到正月初八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袁勇才刚来到山脚，就被杨家的人团团围住了。

    看着站在最后面的杨七妹，袁勇的眼底全是冷意。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袁勇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看到杨七妹缩了一下身子。

    杨七妹他娘像逮小鸡似的抓起杨七妹，往袁勇边上一放，冷声道：“姓袁的，哪有把媳妇留在娘家过年，自己带着孩子回老家的道理，你是不是欺负我们老杨家没人啦！”

    袁勇后退了半步，尽量和杨七妹拉开距离，盯着杨七妹的眼睛，冷声道：“这么久了，你什么都没有说吗？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杨七妹红着眼眶，拉着袁勇的衣袖，哭着说道：“我后悔了啊！”

    这年头，离婚是一件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是很被人们耻笑和谴责的。

    可以说，走出民政局那一瞬间，杨七妹就后悔了。

    她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以为不听不看，就可以假装不存在。

    可袁勇并不后悔，尤其是在看到被刘玫收拾出来，干干净净的招娣，在看到老母亲耐心的陪着小平安做恢复训练的时候，袁勇只觉得这婚离对了。

    袁勇一点点从她的手里拽出衣袖，沉着一张脸，对着杨家人冷声道：“上一次从市里回来，我和杨七妹就离了婚。”

    杨七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杨家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杨七妹的神情，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袁勇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去了一趟市里，杨七妹就回了娘家？

    为什么杨七妹的行李那么多，甚至包含了所有的嫁妆？

    为什么袁勇一直不来接杨七妹，把她留在娘家过年？

    为什么袁勇要把孩子送回老家？

    所有不合理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杨七妹的爹娘一下子就蒙了。

    这年头，离婚的女人就跟白纸上的黑点一样，让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大多数人都认为不会管你为什么离婚，只会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再婚？

    那里找到好对象？

    更何况，杨七妹那身体，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之所以怀上袁平安，还是吃了半年中药的缘故。

    那家婆婆容得下一个离过婚还很难怀孕的媳妇？

    杨七妹他娘想也不想，对着杨七妹的脸，一巴掌呼了下去。

    “那么多人都能忍，你咋就不能忍了？

    你都和人一张床睡过，孩子都生过了，谁还容得下你啊！”

    这话，明着说女儿，其实，更多的是说给袁勇听的。

    袁勇那会不明白，火上浇油的补充了一句，“离婚这事儿，是杨七妹提出来的。

    医生说，宝宝脑发育不良。

    建议积极行肢体功能康复训练。

    坚持训练，不能急。

    能完全恢复正常的可能性小。

    杨七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闹着要离婚，我也同意了。”

    这一番话，像是一记重拳，打得所有人脑子发懵。

    杨七妹捂着自己的脸，连哭都不敢了。

    杨老三站在那儿，摇摇欲坠。

    “你是说，平安那孩子......”

    袁勇点了点头，默认了杨老三的猜测。

    杨老三对着杨七妹一脚踢了过去，“孽障，你做出这种事情，怎么还有脸回我老杨家。

    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全当没有生养过你这么一个女儿。”

    杨七妹不敢置信的看着杨老三，仿佛不认识自家亲爹似的。

    杨老三找来的帮手，眼睁睁看了一场闹剧，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各自找了一个借口，什么家里老母亲不舒服，家里孩子打嗝之类的，全都跑了。

    杨老三的老脸有些挂不住，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身也走了。

    只留下杨七妹她娘，不落忍的看着杨七妹。

    杨七妹呆呆的看着她娘，眼里全是孺慕之情。

    杨七妹她娘顿了顿，半晌，才伸出手拍了拍杨七妹的脑袋，低声说道：“不是爹娘容不下你。

    王家寨子和楠木村也就这么点距离，让人知道你离婚了，家里的兄弟姐妹，侄儿侄女咋办啊！

    你东北有个老叔，娘给你收拾行李，你去......找他吧！”

    杨七妹听了这话，顿时万念俱灰，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

    就连她娘，如今也不要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