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池州

    故而在战事一开始，作为都水营田使的康茂才，便就第一时间向金陵发了求援信。然后自己便率领部队，沿江设防、并死守江心岛水寨，根本就不和来势汹汹的楚军正面交战。

    这么一来，被张世华作为先锋的三万水师兵马，不禁是有力气也使不出。

    以至于两天时间下来，战事也都没能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元帅，战事可不能在这么继续下去了。”在强攻江心岛上的水寨再一次失利之后，率军返回营寨的万胜，看着自己的姐夫明玉珍，便也不由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元帅，咱们是降卒。而至今为止，除了在灭天完那场仗中打了一个出其不意之外，咱们便也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勋了。现如今，大王让元帅您带着我们做先锋，估计就是想看看我们是不是真心归顺了。

    所以若想在接下来站稳脚跟，受到大王的信重，这一战咱们就必须要打的漂亮。否则若等到大王领大军亲自杀来，咱们日后的成就，便也真的就要到此为止了。”

    万胜这般说，话语顿时便也就不由让明玉珍的神情出现了几分动容。

    毕竟在这一次，在明玉珍等人看来，此番大楚发动水陆大军二十余万，民夫加起来近四十万，前后发动的总人马足足达到了六十万。这样浩大的声势，攻打仅仅占据了浙东一地的朱元璋，绝对是不可能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的。

    那么这般一来，将佐们自然也就盼望着能够立下更多的功勋。

    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在这个大楚即将横扫南国的关键时刻掉队。

    故而在听到万胜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明玉珍当即便也就不由认同的点了点头，“阿胜你说的对。现如今，放眼天下，大王无疑是最有可能成大事的人。若此番不立下功勋，它日大楚定难有我等一席之地。

    不过这康茂才却也不是庸人，此人用兵颇有章法，有龟缩起了，不与我军交战。简直就像是一个缩成团的刺猬，着实是不好下手啊！”

    “姐夫，对此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许能够起到一些效果。”

    “哦，如此，阿胜且快快道来。”

    “是”万胜先是应了一声，然后便就迈步来到营帐中摆放着沙盘的那个桌案旁，对着明玉珍指着那做功精巧的沙盘言道：“姐夫，您看。现如今，康茂才将手下最为善战的三千兵马都放在了这处江心岛上。

    而他自己，则率领这五千屯田士卒，龟缩在了这贵池城中。这两地现在互为犄角，我们攻打任何一处，另外一处便定然会偷袭骚扰。可姐夫您看，这江心岛和贵池城，中间到底是隔着一条江水呢。

    您说，若是我军舍了这江心岛，只是留下五千水师看住这里。然后您亲自率领余下两万余士卒猛攻贵池城，那是不是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这，阿胜你是想将龟缩在这江心岛水寨上的士卒引出来，然后我军再围而歼之吗。”

    “呵呵姐夫，正是如此。您想，现在他们的主将康茂才在贵池城中，那么我们攻打贵池城，便就是攻其必救。只要贵池城在我军的猛攻之下出现不支，江心岛上的三千精兵，就一定会主动离开这处易守难攻的龟壳。

    而等他们离开江心岛到了江上，姐夫您到时便就可以奇兵五百人抢占江心岛，断了他们的后路。到了那时，这池州路定然便也就是姐夫您的囊中之物了。”

    “好，此计大妙。如此，明日便就按照阿胜你的计策破敌。”到底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三言两语之下，两人也就敲定了攻城的新计策。

    ……

    翌日，明亮的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而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作为池州守将的康茂才，便也就不由顶着炎炎烈日，穿着一身重达数十斤的甲胄，带着数十名亲卫士卒登上了并不怎么高大的贵池城墙。

    “将军，将军。”城墙上守备的兵丁士卒，见到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康茂才，顿时便也就不由向康茂才打起了招呼。

    而对于此，仅仅只是片刻时间，额头上就布满了汗水的康茂才，则也不由强忍着燥热，对着周遭向他打招呼的士卒们一一点头致意。

    “将军，您看。楚军，他们又有行动了。”就在康茂才在城墙上巡视了一遍，准备下去休息一下时，他身旁的一名亲卫士卒，却是不由看到就在他们对岸的楚军营寨，足足三万楚军水师兵马，浩浩荡荡的开出了营寨。

    而见此，那亲卫士卒惊呼一声的同时，精神同样紧张起来的康茂才，则也顾不得身上的燥热，双手扒着身前的墙垛，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陆续出寨的楚军水师。

    “勿要惊慌”盯了一会，或许是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紧张了，因而康茂才不由在脸上假装镇定的挤出了一抹笑容，“前两日，这楚军也皆是全军尽出，但我城池水寨却依旧是稳若泰山，可见这楚军战力也不过如此。

    现在他们依仗着兵力优势，暂时占据了上风，可只要等到我军援军赶到，击败楚军，当也不过是反掌之事。”

    “……”见到自家主将这样自信淡定，受其感染，周遭紧张不已的守城士卒们自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但接下来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却是，就在他们的主将康茂才淡定的指点江山之后，城外那支兵力足在他们数倍以上的楚军水师，却是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若有五千人，乘着七八十艘战船，驶向了江心岛水寨那边；而另一部分，二万五千余楚军士卒，加起来密密麻麻近三百艘各式各样的楚军战船，却是舍弃了江心岛水寨，直接就向着他们南岸这边行驶了过来。

    “该死，楚贼是要攻我城池！”见此，久经战阵的康茂才霎时间便不由的神色大变。

    自己人只自家事，和守备江心岛水寨的善战老卒相比，在城中的这五千士卒，除了他身旁的这百余亲卫和被他当做命根子的三百骑卒上过战阵之外，余下的数千屯田士卒，无不是刚刚放下锄头不久的农夫。

    这些人，在战场上也就能壮个声势凑一个人数，让他们抵挡同样颇为善战的楚军，康茂才心中却着实是底气不足。

    但到底也是史书上鼎鼎有名的将领，已经背元而投吴军的康茂才深知，除非宁可抛弃妻子、舍下老母也要做三姓家奴。否则除了死战到底，他康茂才就再无其他道路可走了。

    因而再见到两万余楚军浩浩荡荡的向他们杀来，而守备在水寨中的兵马无力制止的时候，他当即便也就不由对着左右下令道：“城中士卒都没有经历过战阵，现在人心惶惶，士气可鼓而不可泄。

    你们现在立即给我将府库中的银钱全部取来，然后给我放在这城墙之上，本将要以重赏来鼓舞将士。”

    “是，属下等现在就去。”亲卫们闻言不敢耽误，一个个三步并作两步的，便就不由急奔向了城中的府库。然后让城中的民夫们推着车子，取来了贵池城中为了屯田而准备的足足几十箱子的财物。

    ……

    “西楚张世华，狼子野心，无故犯我。欲要杀我子民，侵我田土。我池州的儿郎，若汝等想要守住汝等这半年来的辛苦所得，守住汝等辛辛苦苦保住的家业，此番便当死战！

    本将承诺汝等，此番交战，只要斩杀一名来犯的楚卒，战后便就可向本将领赏银二十两。将士们、儿郎们，战啊！！！”

    “战啊！！！”守城的吴军士卒一个个吼声震天。在康茂才重赏加激将的双重作用之下，这数以千百计的屯田将士，顿时也不由士气大振。

    因而见此，原本还焦急不已的康茂才，也不由稍稍安下了心。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了陆续登岸，如黑潮一般在岸边集结的楚军。

    “快，给我了立即将船上的火炮全部拆下来。”

    岸边，同样是一身甲胄的明玉珍此时也是神情严肃。这个时候，他唯一完好的那一只眼睛冒着毫不掩饰的腾腾杀意。好不容易才捞上一次先锋的机会，此番也是打定了心思，一定要立下一番功勋不可。

    “砰、砰、砰！！！”一门接着一门的火炮被数以百计的楚军士卒吃力的从战船上拆卸了下来。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过就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足足百余门楚军特制的铁制火炮，便也就尽数被楚军士卒从他们的战船上拆卸了下来。

    然后，以五千人为一个基本方阵，足足组成了五个方阵的楚军，就也不由带着这百余们火炮和在上一场战斗中遗留下来的攻城云梯，如灭世黑潮一般杀向了可谓近在咫尺的贵池城。

    “呷……”纵然在方才时候，已然被康茂才康将军的一番话语鼓舞的士气大振、勇气倍增。

    可是看到城下那多的数都数不清的楚军士卒和他们手中那如林一般的枪戟以及近百架高过城墙的攻城云梯，城墙上这群并没有上过战阵经历过疆场厮杀的屯田士卒，也必不可免的感到好一阵的胆寒心惊。

    “砰！砰！砰！”在极为节奏的鼓点之下，所有的楚军士卒都迈着整齐的步伐。

    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名楚军士卒的脚步声都是那样的响亮。以至于这单纯的步伐声，都给了贵池城守军一种晴天霹雳之感。

    “杀啊！！！”双方距离还有一里，整整两万五千余楚军士卒却是不由忽的齐齐发出一声怒吼。

    声音之大，简直不由给人一种连城池都能掀翻过来的感觉。

    故而猛的听到这种声音，躲在城垛后面那些个从来没有上过战阵的屯田士卒，十有五六，竟也不由手脚发软，将手中紧握着的兵刃掉在了地上。

    “哈哈，这吴军果真不堪。”城下，见到仅仅只是一声威胁性的喊杀，贵池城上的守卒就乱成了一团。原本心中还颇有些担忧的明玉珍，脸上顿时不由露出了一副十拿九稳的表情来。

    “传我军令，让所有的火炮手建设炮台，瞄准城墙。”一道命令从显得越发胸有成竹的明玉珍的口中发出，数以千百计的楚军士卒，便也开始在他的指挥之下忙活起来。

    而见此，康茂才帐下的一名将佐，也不禁焦急的对面色越发阴沉的康茂才献言道：“将军，不能在这样的下去了。听说这楚军的火炮，实乃是一等一的攻城利器。

    贵池城的城墙修建的并不高大，甚至就连瓮城都没有修建。如果让楚军就这样以火炮击城，后果不堪设想。末将恳请将军，让末将在这个时候率领麾下三百精骑冲上一冲，以求击毁楚军的炮阵！”

    “击毁楚军的炮阵，就凭你和你手底下的那三百人，我看你是找死！”阴沉着脸的康茂才闻言，顿时就像是找到了出气筒一般破口大骂，“你也不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以为楚军摆在自己左右两翼的三千骑卒就是一群摆设！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固城死守。唯有坚持国公的援军赶来，我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否则一切皆是空谈。”康茂才大声吼骂着，言罢后却是赶忙带着麾下的百余亲卫，来到了一个城外楚军火炮攻击不到的死角。

    作为担任过元廷一省军务长官的他，可谓深知火炮的威力。

    虽说现在火炮的精准度和单凭缘分来攻击敌人的投石器差不多，但谨慎的康茂才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

    短短不过片刻时间，火炮用来攻城的炮台阵地便就被数以千计的楚军士卒建设了起来。

    而在这时，一名楚军骑卒，便也不由催着胯下战马，一路奔驰到了贵池城百步之外。

    “城墙上的人听着，我家将主，乃为楚王殿下麾下中将元帅。今奉我家大王的命令，作为先锋，领兵三万而来。而其后，便就是我家大王亲率的几十万兵马。所以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立即放下武器投降，还能报下一条性命。

    否则等城破之后，那些负隅顽抗的将佐军官，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