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旷野霜降 低垂了泪光
伯瓦尔比爱丽克希亚冷静多了，他留恋地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女孩，告诉她刚刚未能说完的话。“失去意识前，我在龙骨荒野的天谴之门前作战，我们被被遗忘者的瘟疫炸弹偷袭了。现在，大概是我的身体要熬不住了吧。” “偷袭？”希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被遗忘者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不只是我们，部落的霜狼远征军也全军覆没了，得有人回去告诉……”伯瓦尔顿了一下才说道：“瓦里安，这一切的真相。” “可是你……”希亚没有想到伯瓦尔的身体居然已经快要死了。她忍不住手下用力，握住了伯瓦尔的手臂。“不，你不能死，伯瓦尔。你不能死。” 希亚的心里充满了不安与惶恐。 她知道的，她其实一直知道的不是么。 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他的面前她不用做任何掩饰的人。喜也好，悲也好，清白肮脏都无所谓，她都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因为这些而抛弃自己也不用担心他会伤害自己。 伯瓦尔就是这样的默默地陪伴着她守护着她，无微不至却又像从不存在一样，如水如空气。 她幼时不懂的时候体会不到这份好的意义和重量，长大明白的时候却又因为这份好的太过沉重以至于她所能做出的任何回报都显得如此苍白。 直到现在…… 知道他会因为死亡离开自己，希亚仿佛鱼离开了水，不能呼吸般地紧紧攒住了手死死压在了自己的胸口。 “不要……” 伯瓦尔静静地看着悲伤的不能自持的她，眼中柔情似水。他对自己让她感到悲伤而无比自责。他轻轻拉过希亚的手，将紧握住的双拳慢慢地温柔地一点一点掰开，最终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尽一切可能活下去。可是，我毕竟只是个凡人。我的生命总是不可能陪你到你的尽头的。这是早晚的事，没事的。早点习惯就好了。” 希亚拼命地摇着头，不想去听伯瓦尔的话。可是伯瓦尔并没有停止，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 “其实我真的很高兴，临死前，我还能再见你一面。”伯瓦尔拂去希亚耳边凌乱的碎发，替她掖到耳后，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但是才拭干，新的泪痕又下来了。总也擦不干让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很想多陪陪你，可是我大概很快就会消散了，假如你还一个人继续待在这里，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呢。醒过来，好吗？” 此时伯瓦尔的身体已经开始化为一个一个小小的光点，向着四周消散。 希亚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直到此刻她终于接受了此时此地自己将自己封闭在内心世界的事实。 “我……会醒的！一定！！”希亚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后一字一句道：“但我绝对不会原谅杀了你的凶手的。我发誓！！” “不用替我复仇……”伯瓦尔的身影此时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只剩一个隐隐的轮廓。但依稀可见他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你只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他未说完的话随着他一起消散在了空气里。 希亚睁大了眼睛，她伸出手，可最后一点光也消逝在空中。她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手里什么也没捉住，什么也没剩下。她颓然地低下头，然后数不清的黑色诅咒气息从她身上升腾而起。她痛恨地看着自己身上如墨色般浓重缠绕的诅咒，突然发出一声咆哮。 “不！！！！！！” 雪地里，伯瓦尔的眼睛睁开了。 眼前依然弥漫着绿色的毒烟，伯瓦尔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被被遗忘者的药剂师军队偷袭，重伤不支倒地，等待死亡的逼近，然后这个恶魔出现了。他跟他说蒂芬需要他的帮助，接着用魔法搜出了他贴身收藏的骑士徽章。 “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个还给你的。所以，发挥你最后的价值吧。”他以手为刃，轻松的划开了他的胸甲，然后将徽章一点点一点点塞进了他的胸口，直到他的心脏，用命令般的口吻说道：“唤醒她，用你的生命，用你的灵魂。不然你这可悲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呢？” 被金属生生嵌入的痛苦让伯瓦尔痉挛地抽搐了几下，但他的意识却仍然清楚地感到了那与北裂境一般冰冷的金属渐渐被自己的血液所温暖，随自己的心跳而起伏，当它仿佛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痛苦慢慢麻木，只剩下期待。 他的生命即将结束，只要能够帮助她，只要她能够再次微笑，让他献出一切都可以。 那是他的誓言，镌刻在他骑士的圣徽上。 伯瓦尔.弗塔根——蒂芬.伊雷利安的矢誓守护者。 曾经的契约再次在灵魂中闪烁。 “旅途还愉快吗？”埃佛勒斯绅士般地问候打断了他的回忆。“我想一定非常愉快吧。” 伯瓦尔凝视了他半响。 “谢谢。” 他轻声地说，然后闭上了眼睛，等待生命的消逝。“现在，我的性命，拿走吧。拿着联盟大公爵的首级去你主人那边领赏吧。” “首级我没有兴趣，不过别的东西，倒是……”埃佛勒斯指尖黑芒闪耀，魔法蠢蠢欲动。 这时一道紫色的魔法通讯镜面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 奥卓克希昂懒洋洋地声音从里面传来。“埃佛勒斯，她醒了。” 不用他再说什么，伯瓦尔和埃佛勒斯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因为希亚的声音传了过来。“埃佛勒斯！” “啊，我在。”埃佛勒斯收起了魔法，平静的声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说过你不会对伯瓦尔动手的！” “你也说过你会和我缔结婚约的。” 希亚顿了一顿，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埃佛勒斯。可是事关伯瓦尔的生死，希亚可以放弃一切的原则。 “我什么都答应你，就像菲拉斯的时候一样。” “菲拉斯啊……”埃佛勒斯微笑着重复希亚的话，语气里带着意味深长的暧昧。 “以爱丽克希亚的名义。”希亚咬着嘴唇，催促道。“埃佛勒斯，求你。” 一旁的伯瓦尔反而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菲拉斯，发生过什么吗？可偏偏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好像并没有去过那个地方……真的没有去过吗？ 埃佛勒斯的回答里只带着笑意。“是，我听见了。所以，我一定会小心地会留他一条命的。”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关闭了魔法通讯。 爱丽克希亚的声音消失了。 伯瓦尔遗憾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尊严不会允许他向这个恶魔求援。如果他的存在只会让眼前这个恶魔用以威胁蒂芬。那么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生命是由蒂芬做出的牺牲来换取。 他不开口，心情很好的埃佛勒斯却开口了。 “你一定很奇怪菲利斯发生了什么？啊……当然，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他笑吟吟地。“是我抹去的嘛，当时连同你的徽章印记。说起来，我真的应该谢谢你，你可真是个不错的媒人。” “发生了什么？”伯瓦尔说不清是因为生命的流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恐惧，连声音都在发抖。 “也罢了，反正徽章印记都还给你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好了，只是，希望你别后悔啊。” 埃佛勒斯笑着，打了个响指，金色的沙漏出现在他的身侧。 沙漏不断地上下旋转，一缕金砂飘了出来，进入到伯瓦尔心脏里的骑士徽章上，盘旋着，将被抹去的记忆再次复读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