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惊雷不断
孤坟前,戴着斗笠的女子轻抚着石碑上的名字,将手探入面纱之中轻抚着脸颊,冰冷的目光缓缓融化,说不出的悲情,痛惜。 “老头子,我要走了,本来是想着回来跟你多住一段时间,谁知道一回来就给你收尸,也许你我注定就是天生的冤家,你这辈子都让人叫做神医,却没能救活两个人,娘走了,我恨你,结果你又治死了穆长寿的小妾,连命都没了,何苦呢?就为了证明你医术无双。” “你爹明知道那小妾是不治之症,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相信你爹为的不会是一两声虚名,我看过你爹留下的手札,里面记载了许多疑难杂症的解法,但唯独有两起病例他尤为用心,都司的小妾和你娘患得是一种病,与其说是不甘心,倒不如是自我的救赎,那种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只有身为医者的我们最能明白,更何况还是他一生最挚爱的人,也许他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是什么神医,但他不想做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窦华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坛清酒,默默倒满一碗,敬这位医道前辈,敬这位有情有义的悲壮男人。 胡仙草将头上的斗笠压低,以遮住她此刻的目光,十分干脆的站起身便要转身离去,却被窦华叫住,“害怕别人看见你的软弱吗?你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如果想哭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什么都不懂,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医术。”胡仙草冷冷说道。 “我也有一个孩子,作为父亲,现在我似乎明白为什么他会一直守在这里,这里有他所有的回忆,他一直在等你回家,我在药田里找到一株草,草名独念,原本是很平常的野草却被种在药田最中间,空空如也的草庐,孑然一身,又在独自想念谁人。”窦华长叹一声,可以想象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独坐庭院,看着往日妻子忙碌的厨灶,轻抚过曾经教导女儿的书台,寂寥的背影,当他又一次走出山外,只为了心头的挂念和愧疚。 胡仙草停住了脚步,泪水打湿面纱,深藏在袖中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窦华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再陪你爹多呆一会吧!” 留下一坛酒,窦华离开了,胡仙草仰起头,拼命的想让眼泪收回去,“你这个死老头子,娘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你说你死后没脸去见娘,可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爹!” ————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苏问惊声问道。 胡仙草收起几件衣服,将两座牌位放入背囊中,做完这些才终于开口说道:“那当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我要亲眼看着穆长寿死,再说你们两个的伤还没有痊愈,要是死在半路可别回来找我。”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太不吉利了。”七贵忌讳的说道,一觉醒来,他又变回了当初那个胆小怕死的小仆人,只是让他烦恼的是,不知哪里冒出的小丫头,从他清醒到现在就一直缠在他身旁,要单是这样也就算了,还有一个壮如山包的男子也总是拉着他说东道西,有时兴起上来就是一个拥抱,险些没让他瘦弱的身躯散了架。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这里毕竟是你的家,还有后山那片药田总要人来打理吧!”苏问无奈的说道。 “放心好了,胡姑娘已经将药田托付给了我,再过几日刘坡会带几个兄弟来把这里重新修缮一番。”窦华满心欢喜的说道,且不说那片药田的价值有多少,就是屋中有关医学的藏书以及胡青牛亲手写就的手稿都足够他受益终生。 “现在还有问题吗?”胡仙草随手拔出一根银针在苏问面前若无其事的把玩着,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口气,把苏问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可是不敢再拿自己的第二座灵宫跟对方开玩笑,连忙点头说道。 “没问题了,有胡姐姐在,这一路我和七贵都放心。” “切,虚与委蛇。”七才冷嘲热讽的吐出一句话来,结果被胡仙草一蹬,立马原形毕露,心底一阵发毛的躲到莫修缘身后。 七贵难以置信的拍了拍脑门,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胡仙草,这世间还有人能让少爷和那个心比天高的臭小子吃瘪的存在,究竟自己这一觉错过了多少事情。 几人说走就走,莫城是三水郡一个偏远小镇,相比于繁华的三水郡彷如原始一般,从前镇上的居民少有活过五十岁人,自从胡青牛来到这里后,悬壶济世,施医赠药,被镇上的居民奉为神仙,当得知神医的死讯时,多少受过他恩惠的人痛哭流涕,胡仙草带着胡青牛的尸体回到镇上时百姓夹道相送,无奈于青蝠门的压迫,和几番血腥镇压,终于再无人敢提及半句胡青牛,如今青蝠门被灭门的消息传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纷纷前往悼念恩人,并向恩人之女表达歉疚,却已是人去楼空,不过窦华接过胡前辈的传承,算是此地百姓的福分,日后清明时节能有人代为扫墓,也是替胡仙草尽一份为完成的孝道。 三水郡是常明手中的第三大郡,仅次于青锋郡,如今古大年被斩首,太守之位悬空,整个郡的黑色利润断了链,而合阳郡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李在孝放在沧州的棋子,如此一来三水郡一跃成了常明手中最重要的力量。 不过这几日三水郡的太守可谓是食不下咽,寝食难安,短短几日徒生半头白发,同样的穆长寿这段日子也不算安生,青锋郡一事他真是裤兜里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被常明劈头盖脸的怒骂一通,原本手中掌握着沧州三大郡的兵权,可称得上十二位都司中权柄最显赫的一位,然而青锋郡太守被斩,守备在逃,偏偏逃走之前还给他写了几封不痛不痒的书信,惹得常明心疑不说,合阳郡的近千名私军又从何而来,怎的事后又消失无踪,究竟是你穆长寿暗通李在孝,还是你这个都司无能,现在他巴不得吕登科把他手中的兵马明明白白的拿出来,哪怕担一个监察不利的罪名,也好过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本以为躲到了三水郡来能够逼一逼风头,谁曾想好死不死冒出来个赵力,领兵杀到了吕登科的地盘上,偏偏又没脑子的把吕登科的马帮扣了,这要是搁在以前,常明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暗地里还要叫一声好。 可就在不久前,常明三令五申各郡的贸易马帮不得私自扣取,违者必处以重罚,这下被吕登科抓住把柄还不得往死里捅他刀子,再者如果人都安安稳稳的回来,凭他的手段,还有周旋的余地,实在不行就推给赵力私自调兵,反正一个游牧副尉死了也便死了,谁想到李胖子心狠呐!愣是一个人没放全宰了,到头来吕登科拿着从赵力那里搜来的令牌,连夜跑到常明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听说常府一晚上又多掉了好几十颗头颅。 “他奶奶的,这是杀了古大年之后,要拿老子开刀啊!谁他娘的能告诉我为什么赵力会拿着老子的令牌跑到合阳郡杀人。”都司府中,穆长寿恨得掀翻了桌子,吓得一众美妾不敢近身,兢兢战战的躲到一旁。 三水郡太守许正龙连忙匍匐向前,唯唯诺诺的说道:“大人息怒,下官听闻赵力出兵时曾向青蝠门求助,所以下官连夜派人前往青蝠门打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 “报。” 许正龙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侍卫的声音,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官差从屋外快步走如。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许正龙起身问道。 官差不敢回应,脸上的难色显而易见,急的穆长寿怒声骂道:“快给老子说。” “回禀大人,属下前往莫城才知道青蝠门已经,已经让人灭门了,门主古道昌被人一刀毙命,众长老不知所踪,属下拦住一个逃走的弟子追问才知,他们都死在胡青牛草庐里。”那名官差惶恐万分的说道。 “胡青牛草庐?!”穆长寿又惊又怒,“难不成是那个死丫头灭了青蝠门满门不成,她要有这本事,为何当日不杀我。” 穆长寿癫狂的大笑着,语气中的狂妄和杀意如潮水般淹没整个大堂,吓得那名官差险些连跪都跪不住,颤巍巍的说道:“那名弟子说,杀人者自称莫修缘,并非胡仙草。” “什么?”穆长寿怒冲下台阶,一把将其提了起来,目眦欲裂的瞪着对方,“你再说一遍是谁?” “杀,杀人者自,自称莫修缘。”官差断断续续的从喉咙中吐出这句话来,脸色早已被吓得铁青。 穆长寿手一松,对方直接瘫倒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在地上,再不敢去看对方吃人一般的目光。 “大人,这个莫修缘该不会是最近盛传渡江而来的那位吧!”许正龙小心翼翼的问道。 “除了他,这世间还有谁敢叫莫修缘。”穆长寿面如死灰的说道,脚下一颤,扑通一声坐倒在台阶上,抬手撑着额头,神情颓靡。 “你们都下去吧!” 穆长寿长叹一口气,向众人挥手示意,堂中几人无不是如释重负般快步退出,尤其是那几名自称深知老爷心思的小妾们,何时见过对方这般可怕,连万福都忘记,逃一般的离开了。 “陈茂川,吕登科,还有莫修缘,你们这是在逼老子死,好,那就休怪我先下手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