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信仰与束缚
莫修缘一步登天,廉价的麻衣在此刻熠熠生辉,宛如天神的金甲,七才听到公子的呼唤,从房顶俯冲之下,身形坠地,大地为之一颤,只见他单手张地,炫彩流光从他体内散出,虚空中随即幻化出一道残影。 此剑名为众生,乃是凌天宫十三把之二,取天外之铁炼制,凝聚九州千万信徒信念,此剑一出众生臣服,凝显霸道之意,无鞘亦无匣,众生之剑藏于众生之间,七才沉喝一声,天空骤然劈下一道惊雷点中他的眉心,散开层层涟漪,残影在光晕中凝实,一把模样古怪的三尺青锋,剑开两刃,一宽一窄,一条金色纹线自剑锋直没剑柄,看似笔直,却又在徐徐蜿蜒,众生并不如一,世人皆不平等,左宽右窄世人相对也,金线曲折命途多舛也。 “第一剑,众生结缘。” 莫修缘大手一挥,众生剑破开虚空向他飞来,就在手掌握住剑柄的刹那,金线撩动,宛如一条被封印在剑身上的蛟龙蜿蜒盘绕,手腕一翻宽刃待人,一剑挥斥而下,整个山岗奏起阵阵吟唱,仿佛清晨的朝露洗礼山间浮尘。 剑光扫过,疯狂的青蝠门弟子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神迹,全都呆呆的站在原地,仰望着头顶那道灼目的身影,太阳般刺眼却让人不舍追求,凌天宫有救世经十二言,但每一位信徒口述而出的却是截然不同,救世救人,凭借心头所想,人人不同,所听真言自然也不同。 莫修缘以方寸手段引接山岗,众生剑加持凌天宫念力,尽管他不愿强迫旁人心生信仰之力,但他更不愿这些人死在剑下,圣洁的光辉洒下,几名青蝠门弟子不由自主的松开手中刀刃,紧接着又有数十人恍惚失神般丢下兵刃,口中振振有词,脸上浮现出难言的满足感,重伤的牛叔愤怒的挥动手掌便要将身前几人拍成肉泥。 “休要伤人。”莫修缘出声阻止,牛叔的身形赫然停滞,心神被那道斥责震撼,竟生不出丝毫抵抗之意,颓然放下了手臂,便是心头那几分对对方的怨恨都消减了几分。 这就是凌天宫的救世真言的威力,世人朝拜,心生朝拜之意,如同一颗种子在世人心头发芽,一旦种下,此生便脱不开凌天宫的教义,若问此间真有超脱之地,此去凌天七十二座峰,佛教结善因才能有善果的说辞在凌天宫面前一概不论,只取今日悟道便可立地飞升,往日因果为何只看你今朝所为善恶,这便是凌天宫所言的世人鲁钝,需要一位智者引领众生前行,而这位智者便是凌天宫宫主——莫渡。 莫修缘自点朱砂后便在凌天宫修行,由大神官亲自指导,天道神术无一不通,但越是道义通达,越是觉得其中真意有所曲解,上天既然赠予众生不同的意志,便不是为了使其归一,信仰本无错,他能够使弱小的人变得强大,但不该是用以约束旁人意志的手段。 于是他离开凌天宫去追寻他所要寻觅的道路,修缘始末无非是想看清众生本来面目,如今迫不得已施展出久违的神术,既是救人,也是杀人,只需他心念所动,这些从未见过凌天宫的新教徒也会甘愿赴死,信仰杀人无需用刀,这才是最最可怕之处。 “你们几个,拦住他,待我解决了那个壮汉,再将此子斩落,事成之后我非但解了你们身上的血蝠术,还可赐你们突破立尘境界的法门。”古道昌冷言冷语的说道,身后几名长老听的毛骨悚然,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恶毒的要挟,只是富贵险中求,何况受制于人,虽然那人很强,可他们毕竟有十几名开灵修士,只要拖住对方片刻脚步,等到古道昌将那立尘壮汉的血脉吞噬,自己几人说不得就靠着分来的一杯羹真正挺立凡尘。 “属下自当为门主肝脑涂地。”有几个反应快的长老连忙说到,而一名天资不错的核心弟子许是听不出其中的杀意,或是实在畏惧莫修缘骇人的实力,转身便要逃走,随即在一阵呜咽中被古道昌抽干了血气化作一具干尸。 亲眼见到如此残忍手段,众人再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毕竟他们也都不想死,莫修缘虽然强横,但似乎从始至终未杀一人,就算是赌一把,也比当场毙命好过百倍,身形闪跃而出,直奔莫修缘而去。 牛叔被血蝠术反噬了血脉,此刻被古道昌术式催动,空有金刚不坏的身躯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化身血蝠俯冲而来。 早在数年前便是立尘处境修为的古道昌,当初正是亲手将上一任门主一身精血化尽才寻觅到突破契机,然而这几年修行之途愈发艰阻,想要再进一步,无异需要立尘境修士的血液补足,只是立尘境的强者又岂是地里的白菜,说有就有,大多都是一流宗门中的长老人物,莫说是要杀一个,便是见都少见,想不到今日竟然遇上两个散修,只恨当初派遣鬼医去管那闲事,不然也无需这般棘手,有四位长老助阵,他有十足的把握降服对方。 古道昌只顾朝前袭杀,谁知铺面而来的血蝠突然溃散,只见一道豁口从猩红之中展露,七才横空一拳打在古道昌化蝠而出的蝠群,狂涨的气劲将无数血蝠绞杀成丝丝黑气,与薛重的化蝠术不同,古道昌修行的是更为狠毒的血蝠术,血蝠溃散而成的煞气在侵入体内后,不仅能扰乱心神,侵蚀筋脉,作为鬼医的师傅,古道昌的封穴之术自然不会差。 七才一时不察与煞气冲撞满怀,眉心处一条黑丝密集成网,可他仍是不退,金蛇缠沾手频出,将整个蝠群彻底捣毁一空,而两条臂膀也彻底黑化。 阴冷的笑声突然从七才身后传出,一条苍白无血的手臂悄然绕过他的脖子,将其紧紧勒住,凭空浮现的古道昌探出猩红的舌头舔过七才的脖颈,一对獠牙若隐若现。 “不错,你的血也很美味。” 七才强忍体内浮动的煞气,双手以一个及其古怪的姿势向后反抱,带着古道昌连连倒退。 “蠢牛,还不出手。” 只等两人终于退身到牛叔身侧,致命铁拳从天而降,古道昌不得已再次化作上百只血蝠分散而出,脱了控制的七才也连忙抽身闪出,整个地面被牛叔的拳头砸的层层龟裂,被震起的丧门钉弥漫半空。 “去。” 古道昌轻吐一字,指尖连点,上千枚丧门钉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漆黑的半弧倾泄而下,铺天盖地的丧门钉比起之前无疑更为迅猛霸道,七才躲闪不及勉强用双手护在身前,却听到身旁突然传来的异响,一道黑影闪到他身前,宽大的手掌一把将其护在身下,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闷的冲击声。 鲜血滴落在七才眉心,那头他最是看不上眼的蠢牛竟是愚蠢的为他吃下全部的攻势,仿佛冬日雪地里插满枯树枝一般的后背涌现出鲜血,顷刻间在丧门钉的毒液腐蚀下化作袅袅青烟,“俺不要欠你们人类人情,这下两清了。” “不用算的这么清楚,你们两个都要死。”古道昌缓缓落地,手掌一抬,一团由鲜血凝聚的赤色圆球不断的膨胀滚动,牛叔猛然声嘶力竭的嚎叫起来,只见无数血线破开他坚硬的皮肤汇聚成一道刺眼的洪流涌入血色光团中。 “还从没人敢硬抗下我的丧门钉,真害怕你会直接死掉,现在看来你的血脉之力更让我兴奋了,放心,我不会杀你,我会废掉你的手脚,让你多活几年,这么上等的血袋可不好找啊!”古道昌瞳孔中绽放出疯狂的色彩,不过数息手中的血球便有婴儿头颅大小,他的气机也随之攀升,隐隐触及到立尘中境。 “你以为凭你那些臭鱼烂虾可以挡住我家少爷吗?你必死无疑。”七才抚着胸口,那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灼烧着他的鲜血、经脉。 古道昌微微一笑,不知哪里来的兴趣蹲在七才面前,手指一点,对方皮肤下的血管便一根根的凸起,快破出血肉一般,“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家少爷施展的是凌天宫的神术,我们这种邪魔外道可真是怕的不行呢?不过啊!你家少爷的心可是比那些神官要软太多,凌天宫都除不尽我,他更是不行。” “嘭。” 半空中一道振聋发聩的炸响,气浪如浪潮般汹涌拍打着两侧的崖壁,一名开灵小宗师自爆的威力可是远胜过起凡修士数倍,莫修缘纵然以众生剑横在身前,却仍是被激荡的劲气震飞数十丈远,一抹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决绝,只是相比于伤势,更让他通明的道心有了些许波澜,也许他所寻找的缘并非都是善缘,甚至黑暗到让人畏惧。 “门主,你疯了。”一名长老怒然喝到。 然而话音未落,古道昌将手中的血球抛入空中,四射而出的血箭没入众位长老体内,一股血腥狂暴之意不断催生,众人的修为竟在那一瞬被生生拔高了一个台阶,突然暴涨的实力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僧多粥少,我的手段你们已经见到了,谁能伤他一次,赐血符十道,若是谁能杀了他,本门主保证一年内助他突破立尘境界。”古道昌将手一扬,那血球又重新飞回到他手中。 如此一番震撼话语,起先还在犹豫不决的诸位长老们各个面露贪婪,更是狂躁不安的逼向莫修缘,后者只守不攻,脸上的难言越发凝重。 “你在骗他们,这世间根本不存在这种拔苗助长的修行手段。”七才怒视着对方,血脉喷张带来的痛楚让他每说一句话都显得无比艰难。 古道昌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可那又怎样,人的贪婪永无止境,我说过,凌天宫都无法灭绝我,只要有人的地方,我就是生生不息,对了,我在你身上嗅到了薛重的气息,难怪这么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看来你们这些家伙真是把我逼上了绝路,不过我也早就过够了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吞噬掉你们的精血,我就再也不用担心凌天宫的除魔者,至于区区一个青蝠门又算得了什么,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否极泰来。” “你们人类还真是阴险。”牛叔冷哼一声,被对方抽去了大半的精血,此刻已是虚弱到了极点。 “牛叔,你们怎么了。”就在这时,草庐的房门突然打开,小仙芝惊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古道昌睁大了眼睛,脸上的惊讶逐渐被狂喜取代,嗜血的獠牙兴奋的碰撞出声。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