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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就是美丽

    立春之后,天气虽然不如小寒时的冷冽,可依旧冷过往年,便是南国四季如春的昆州,今年也都多添了两件衣服,攒着手聚众的人们唏嘘着怎得还不见天上飘雪,哪怕小些,也好趁着意境写出一首堪比《北国千峰雪》的南唐诗。

    拒南城的命案只持续了不过半天就彻底被雪淹没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农户在衙门里面走了一遭后,便是只字不提,有人问起也只是惨淡的一笑,生硬的道了一声,“看错了,是头冻死的山猪。”

    从太守府中飞出的信鸽咕咕的朝着远方飞去,比起两人一驴的脚程不知要快上多少,再加上雪又开始下起来了,少年心中那股激动难免被这一派银妆所牵挂,一步一赏,走了整整一天,也不过多行了十几里地而已,可心情却是极好,全然没有因为昨夜险些在鬼门关走上一遭而变得沉重,说来也怪,苏问沉沉的睡了一觉,苍白的脸色就又恢复了过来,莫不是七贵的血真有那么神奇。

    对于这个问题,主仆俩十余年来都没有思考过,只知道少爷犯病了,小仆人就得老老实实的撸起袖子划上一刀,好在病发的并不频繁,一年中也不过两三次而已,否则真像这种吃法,七贵只怕比此刻还要瘦弱一倍不止。

    “少爷,咱们现在去哪?”七贵牵着驴缰绳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种漫无目的的走着,沿途风景却是新奇好看,只是老爷说了若不到那座学府去,以后就断了银子来源,老爷自然不是薄情的人,可也是个说一不二的顽固。

    现在身上倒是有够百十两的银子,要像少爷这样走走停停,何时才到的了京都,莫不是最后还要沿街卖艺,耽搁了入学的时间,最后被老爷问罪的还不是自己。

    苏问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根,明亮的眼睛四下望着,一处是雪,两处是雪,千百处都是雪,可这雪与雪之间却是全然不同,落在地上的雪如绵如被,让人有一种侧身躺下的冲动,落在树杈上的雪,含羞待放,就像那夜空中的漫天繁星印人眼目,而那洒在山涧上的雪,层层堆积,当达到一定高度时就一拥而下,洋洋洒洒,看不腻的美景,不同寻常的心境,更多的还是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洒脱。

    “要去京都,自然是要往北边走啊!顺道再去拜访几个叔叔,逢年过节总是他们跟师兄来看我,今年也轮到我去他们那里叨扰叨扰了。”

    七贵皱了皱眉,脸颊上的雀斑因为皮肤被冻得通红反倒浅显了许多,无奈的说道:“可少爷我们现在好像走反了。”

    “哦!是吗?”苏问惊讶了一声,嘿嘿一笑,脸上丝毫没有走错路的尴尬,反而是摇头晃脑,头头是道的说着,“无妨,我正好也想去看看漓江的风景,等南边走到边境线再回头也不迟啊!”

    拗不过自家少爷的倔脾气,七贵也只好闭口不言,算了算日子,距离学府入学测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脚程要是紧凑些,也还来得及。

    主仆俩观景之情倒是高涨,却冻坏了在寒天冻地里紧了紧身上裘衣的小王爷,高处不胜寒,站在山巅之上,视野虽然开阔,却着实青了两道鼻涕。

    “本王不过是多睡了会儿,这两个蠢货竟然走错了方向,照这样下去几时才出的了沧州。”

    ......

    走了半晌,肚中已经止不住地叫了起来,不挑嘴的苏问接过七贵递来的馒头,尽管冷了些,倒还是敌不过肚中想吃的冲动。

    七贵掰开自己的馒头,从包袱里又摸出一罐辣酱,辣酱是北魏百姓家中常见的调味品,虽不像油盐那样必不可少,在这样的时节,一口辣酱入口,整个身体的寒气都随着那股即将从喉咙里喷出的火焰灼烧殆尽,

    辣并不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刺激,如疼痛一般难忍,在南唐的一些地方就是连酒都是甜的,更不要提这种比烧酒还要刺激喉咙的珍品,北魏的汉子每年都有一次最吃辣的较量,光是参加的人数就有上千人之多,想想那热火朝天,人人面色通红的场景,身体都不冷了。

    苏问算不上一个地道的北魏人,十五年来从未踏出过房门的他,不懂得所谓的风土人情,更是少与正经八百的北魏人交往,一切的一切全凭着一双眼睛,以及小仆人那张还算伶俐的口齿从一本又一本的书刊中了解这个世界。

    而且在师兄的命令下,这些年的伙食比起那片因透彻到水天一色的白洋湖还要清淡,现在总算不需要忌嘴,品尝了几次冰糖葫芦的酸甜,以及烧鸡腊肉的油滋肥美后,辣还是从未感受过。

    看着七贵馒头上均匀涂抹的鲜红辣酱,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异样的香气,苏问顿时觉得食欲大开,命令似的说道:“七贵,我也要吃辣酱。”

    “算了吧!少爷,你吃不惯的,一会难受起来我可照顾不了你。”七贵砸了咂嘴,正要开吃,只觉得一道刺骨的目光险些要将自己洞穿,不用抬头也知道,有一双瞪得像牛铃般的眼睛正死死的注视着自己。

    “好了,你只能沾一点。”

    拿过辣酱的苏问可不管那些,结结实实的涂满了馒头,不等小仆人阻拦,一口下去咬了个圆满,腻在嘴边的辣酱连了一圈,不似甜咸那般瞬间便有了滋味,只觉得口中香气怡人,可等到那股刺激真正涌上来时,眼泪早已经不由自主的滚了出来。

    “水,水。”

    ......

    行径傍晚,苏问的嘴里不知含了多少霜雪,冻得有些发青,总算从中午刀割一般的痛楚中缓解了过来,一缕炊烟升起,有一家屋舍在不远处,似乎意味着今晚不需要露宿街头了。

    铛铛,七贵有礼的敲着门,看看能否在这里借宿一宿,虽然北魏的百姓不乐意做施舍乞丐的冤大头,可对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却是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小气又不失豪爽,多友又不滥交,若真是遇见了交心的家伙,即便只有一面之缘,一样是穿堂过室,妻子不避。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猎户,屋内飘来的菜香,已经架起了炉灶准备晚饭,见着来人模样,不等对方开口,便先一步问道:“是要借宿吗?”

    七贵点了点头,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先前犹豫了好一阵才憋出的措辞此刻全咽回了肚里。

    “快请进吧!”猎户热情的招待着,看模样似乎不是头一次有人来借宿。

    听到有客到,一位年轻的妇人连忙擦了擦手上的油,探出脑袋来,应该是猎户的妇人,“黑子,谁来了。”

    “两个行人,想来借宿一宿。”

    “那正好,那你把今早打猎的山鸡拿来,我多做几个菜。”

    简单直接的对话,满满的热情,面对两个陌生的路人,足以看出这对年轻夫妇的好客。

    将毛驴拴在柱子上,苏问和七贵在对方的邀请下进了屋,虽然是座简陋的茅草屋,可比起那座山坳中的木屋不知道华丽多少,桌椅摆放有理由条,一尘不染的房间让人眼前焕然一新,果然家中有个女人当真胜过一个缝补衣裳都要将手指头戳伤十来个血孔的小仆人。

    七贵生来就没有被人伺候的命,不顾黑子的阻拦进了厨房一阵忙活,苏问倒是和对方天南海北的聊的甚是投机,很少见那家有仆人的少爷会像对方那样穿着如此简陋,可言谈中全无俗气人家的粗鄙,有无富贵人家的傲气凌人,不觉间又亲近了几分。

    小半时,算不得丰盛可在这乡野之中已经可说是山珍的菜盘上了桌,逢年过节都未曾如此热闹过的茅草屋里,此刻竟多了些年夜的味道。

    年轻妇人烧了一壶热酒,从未喝过酒的苏问架不住对方热情的劝酒,一口闷掉了整碗酒,嘴巴微张的七贵看的目瞪口呆,这种山野人酿的酒虽然比不得酒楼中那一开泥封就香气四溢的佳品,可烈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脸色骤变的少爷,心中便知晓那已经麻木的喉咙,只怕再添两斤辣酱都不会有任何感觉,一旁的黑子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豪迈,忍不住叫了声好,对方虽然年纪轻轻,可不论是言谈,还是喝酒的气魄都十分称自己的心意,同样是一饮而下。

    一碗开了胃,之后便再刹不住车了,接着酒劲,苏问第一次痛快的将自己十五年来的心酸一吐而快,虽说酒后吐真言,可十五年卧床不起一朝恢复的奇闻,只怕被京师里同仁馆的坐馆大夫听去都要大骂一声,“贼竖子休要口出狂言。”

    可这对乡野夫妇却听出了那话语中的情真意切,年轻妇人忍不住落泪,又欢喜对方能够重获新生,之后又听闻对方将要去纵横学府求学,猎户更是拍桌子叫了一声有志气。

    醉意阑珊,苏问许久未曾像今日这般放纵过,酒盅见底,三个男人酒气熏熏的倒在桌上,口中依然念叨着,“来,喝酒。”

    年轻妇人微微一笑,将桌上的菜盘收拾了一番,一阵晚风吹开了房门,冷气逼近,火盆里的火苗立刻暗淡了许多,妇人连忙去关门,就在不远处漆黑如墨的夜幕中点点寒芒若隐若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