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卸甲
轻眯着眼眸顾咎漠然的盯着蒋乾看了许久，面上虽不曾变化，心中已经开始思虑对策了。 顾咎与周悛的敌对，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吴国贵族圈人尽皆知的事情，然而若是往日顾咎自然不是周悛的对手。 且不说周悛本身就是东吴四肱骨之一，就是凭借其祖上跟随孙氏三代鼎立江东基业的功劳也不是顾咎可以比拟的。 然而既生咎又何生悛，周悛对于顾咎来说就是他的噩梦，从年少一直到入仕，一直将自己与他比较的顾咎，总是处处想要超越他，却最终都是铩羽而归。 同样作为对手他也是最为了解周悛的，因此他知道，这一次战败周悛绝对无话可说！ 所以他趁机发难，想要将他踩在脚下，可是半路却杀出了一个蒋乾。 作为周悛的好友，蒋乾，他顾咎自然是清楚。吴国著名的辩臣，曾经仅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前往交州说服当时的交州王，士燮归降！ 也因为这件事，蒋乾一战成名，从此成为名传天下的纵横家，吴主孙昊登基之后，亦是加封其为谏议大夫，封爵亭候。 “蒋大夫的意思是在质疑顾某对于大吴的忠诚么？” “在下绝非此意，只因方才顾侍郎言之凿凿，在下恐侍郎受奸人蒙蔽，而心忧大吴前程的同时，被小人利用了！” 蒋乾的舌辨之才也是天下无双，以其对于顾咎的了解，既然他开始搅局，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索性蒋乾直接将话封死，不让顾咎有后路可退，既然他并非隐瞒不报，就有可能是受人蒙蔽这样也就意味着他被人利用的无能。 深吸一口气，顾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蒋乾，“还请蒋大夫明确今日廷议之事，方才在下是在向王上奏禀我大吴可能之危急，战场之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是不能做到心细如密，又怎知不会有更大的败仗！” “败仗”两个字，顾咎咬的很是清楚，仿佛就在可以提醒众人，此次廷议的主角周悛是打了败仗而归的。 眉间轻轻一跳，看来顾咎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了，时下蒋乾心思电转，正准备反驳顾咎之际却被其打断了。 随着上首的孙昊拱手，顾咎再次朗声道：“王上，臣下以为不论情报是否属实，我大吴当作出应对以防万一！ 毕竟此次战败，十万儿郎的牺牲，着实伤了我大吴之根本！” 一语落下，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蒋乾到嘴边的话侧首看了眼上首的吴主，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当下，只见吴主孙昊依旧面无表情，扫视了下方一众公卿道：“诸位爱卿可有何良策？” 众人闻言，却也只是尽皆低头不语。停顿良久，孙昊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周悛的身上。 “周卿，对此汝有何计策！” “回禀王上，逆魏、贼楚虽有贼心却无贼胆，臣下以为可使甘将军率水军西进近逼楚港，北部有朱泰、周勀二位将军，领兵聚守，敌兵必不敢轻举妄动！” “唔！可还有哪位爱卿有所计议？” “王上，臣有卓见！” “哦？顾侍郎有何计议，但说无妨！” 周悛对策方一说完，孙昊便瞧见顾咎跃跃欲试的神态，时下也只好顺水推舟的问了出来。 而顾咎也并不客套，接了孙昊的话之后，恭敬向其拱手之后，再次朗声。 “诸位大人，顾咎与战阵之间不敢有所夸大，然邦国之交，咎以为时下，吴国之情形却是不比往日！” 扭头环顾一周，看见有些轻微颔首的老臣，顾咎嘴角微微一笑，继而凝重道：“十万之精锐，即便我大吴人强马壮，鼠辈之国难以匹敌，可倘若今岁再战，咎以为却是无以从振军心！诸位试想，倘若战阵之上，失了士气之军队，又有何胜算可言！” “是以，从咎之浅见！此番应对魏楚之行动，我吴国当以军事为辅，外交为上！” 再次环视众臣，见默然点头之人愈多，顾咎此时也是福至心灵，旋即再次口若悬河起来。 “且如今两国之形势亦是明朗，眼下魏逆与吴已然不死不休，然既其已经率兵返回，必然是无力为战，是以此魏逆一路乃是虚张声势！至于贼楚自然是本性难改，想要从中渔利罢了！” “故咎之见，仍旧以甘蒙将军驻守北疆，震声魏逆，其曾多次勇挫魏逆之势，有甘将军在其必不敢放肆！至于贼楚，我大吴只需遣一能言善辩者，与其陈述个中厉害，以其素有之心性必然不敢多生歹念！而后，我大吴暗中蓄力，待此风波过后，必然可以再续江东之辉煌！” 说道最后似乎都变成了顾咎的一场个人演讲，神情激动、语气昂扬，比之当初周悛出兵之气势，亦是不逞多让。 随着顾咎的演讲结束之后，大殿又是一阵的安静，许久，方才传来吴主不知喜悲的声音。 “顾咎所言，分析透彻，诸位可还有奇策？”环视一周，“既然如此，孤属意顾卿之策，可有人愿请命出使西楚者？” 随着孙昊的目光落在蒋乾身上，蒋乾亦是挺身而出，朗声道：“臣，蒋乾愿替王上分忧！” “嗯，好！此事有蒋卿出马，孤安心！”接着瞥了一眼周悛，继续道：“至于周悛之罪，战场之胜负各安天命，然我江东十万儿郎性命却不可不顾。孤令收周悛大都督之印绶，削其爵位，贬为白身，以儆效尤！退朝！” 说完孙昊转身而去，宫门外自有侍候的车下虎士涌进来，为周悛当殿卸甲。 及至结束，整个大殿早已人去楼空，所有人都围绕着今日大放异彩的顾侍郎而去了。 没有在意这些，周悛抖了抖身上的白衣，嘴角轻松一笑，感觉到从来没有的轻松。 出了大殿，刚刚走出皇宫，搁着朱雀门，周悛便瞧见蒋乾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阿悛，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蒋乾活跃气氛般的玩笑着，瞧着周悛不说话，便再次唏嘘道：“也多亏大王念在往日情分，不曾重惩于你呢！” 看了眼蒋乾，周悛没有多说什么。 恍惚间他忽而参不透，今日孙昊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一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