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幸存者
鬼蜮之地。 漫天飞皮,碎肉,漫地废墟。 难得有天色微明的一刻,那穹苍的阴沉略微淡薄,几缕光芒从中垂下,如同金黄的长筷插落在液体之中,那液体浓度不一,且时刻晃荡着,令人看着只觉扭曲怪异。 某处废墟上的铁皮突然动了动,一只苍白的手伸出,试探着摸索,然后扣在了泥土之上。 那手背颇为奇特,有着一圈深邃不见底的阴冷刻纹,刻纹栩栩如生,似是藏在那手背的血肉之下,而被一层薄薄的皮膜所遮挡。 哧哧... 废墟的铁皮被那只苍白的手托着,缓缓挪移向一边,然后露出其下的潮湿阶梯,以及斜趴在阶梯上的“男子”。 说是男子,可却又不似,只能从他干瘪的面容和形体上做出隐约的分辨。 这“男子”缓缓探头,极快的四处张望,他目光定在废墟之中的某处,那里原是粮仓。 似乎下定了决心,男子猛然爬出地窖,往那粮仓地点狂奔而去。 但跑至粮仓处,他身形一顿,并未彻底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奔去,毫不顾忌自身发出的响声,这响声扩散开来,在死寂的世界里尤为清晰。 如同捣了马蜂窝一般,安静的世界突然想起了缥缈的笑声,以及尖锐、混乱,类似于骨折,或是重物砸击头颅的闷响。 很快,莫名其妙地声音从远处传来“快过来...这里还算安全...快过来...嘻嘻嘻” 男子还有着心跳,但心跳却很快。 他自然明白这声音的主人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吞吃了在临死前如此呼叫的人类,而学会的语言,若是贸然前去,完全就是自投罗网。 成为一印的鬼刻已经有段时间了,平时躲在地窖之中还算能苟且,并且因为附近粮仓的缘故,所以还能勉强维持生计。 更何况,那地窖乃是鬼刻一处小聚集地。 除了已经存在两处鬼刻的夜晏王妃,还有赵五同,钟销艳,钱轩名三位。 原本还算是安全,并且一起度过了快一年时间,相安无事。 但今天,却似乎是出了些意外。 因为,停不下来了!! 明明已经抵达了粮仓,该当弯身取粮,然后迅速撤退,可是自己的身子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 男子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他手背上那一圈藏在皮膜下的刻印开始转动,很快使得他的右手变得血肉淋漓,露出其中森然的白骨五指。 这便是鬼刻! 从前所学的那些什么剑法、刀法,根本对鬼怪无效。 无论再强大的内力,再强大的蛮力都无法伤及恶鬼,有些则是刀剑穿空,如落在虚影,有些则是明明刺穿,但是恶鬼却似是丝毫未察。 所以数万,数十万大军,在面临恶鬼时,却是几乎在与空气对打,但恶鬼却是肆无忌惮的疯狂杀戮。 这是被神明遗弃的土地啊。 但被神遗弃,自有恶魔庇佑,极少部分的幸运儿受到鬼气侵蚀,而形成了这种奇妙的、附着于躯体之上的刻纹。 此名:鬼刻。 而为何只有少部分人能拥有,更多的即便是被鬼气侵蚀,也会身体衰弱而亡? 那名为夜晏的王妃见多识广,博览群书,在此蜗居的一年里,曾经做出过推论。 被鬼气侵蚀,而形成刻纹,需要至少两个条件。 其一,自身气运,或者说是阳气,完全被剥夺。 其二,物种天赋。 当时善于思索的那位钱轩名曾经问过:“同为人类,怎可能还有物种差别?” 夜晏道:“曾经遍阅群书,古书中有着类似记载,虽然隐晦,但是却是在影射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人与人是不同的,只因体内携带着的一种名为‘初因’的物件并不同。” “初因?” “对,初因之中蕴藏着极其古远年代的一些存在的特性,而我曾经听闻皇后无意间阐述,初因这个词也是从她哪里得来的。 初因的不同,导致着人与人的不同,而有些初因与这鬼气具备亲和,所有就会产生鬼刻。 其余不亲和的,则会衰弱而死。” “那为何和平盛世的时候,我们未能察觉?或者挖掘?” 钱轩名曾是天中九会之中多首会的外围成员,所以听闻这样的秘密,他并不吃惊,毕竟多首会所借住的神秘纹理,也有类似的理论。 此时他只是希望能多了解这种名为“鬼刻”的力量,毕竟这是今后赖以生存的基础。 夜晏沉思片刻,道:“也许是气运,或是说是我们作为人的气将初因彻底压制,而这鬼蜮的降临,却是给我们这样的人提供了‘进化’的温床。” 提起‘进化’,几人都是愣住了。 这是进化吗? 而且,除了她们这样的集聚之地,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呢? 其他幸存者又是如何的光景呢? 那男子化作白骨的右手已经抓了出去,如同恶鬼的手臂一般停留在了虚空之中,一印鬼刻天然可以隐藏人气,使得恶鬼无法凭借气息寻找到自己。 但想来应当也只是一些初级的鬼怪。 那男子只觉身子突然静止了下来,随着白骨右手的显露,那强大的吸力消失了。 他舒了口气。 开始往后缓缓退却。 这样的使用方式,会使得自己右手彻底变为白骨,然后需要足够时间的静养,才能使得鬼刻重生。 换句话说,他此时使用“鬼刻”力量之后,除非一直使用,否则便会“愈合”,愈合期间,是无法再用了,直到愈合完毕,鬼刻恢复原状。 这周期较长,一般会有三到五周。 但那男子并不后悔在此时使用,若是他未能果断,怕是早被那诡异的吸力拉到阴暗之中,然后或被肢解,或被剥皮,或被缝合,或被... 他见得太多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鬼刻的开展,使得他整个人也宛如恶鬼一般,再无半点人气,而他瞳孔紧缩,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破败的皮被废墟的铁刺穿透,然后被角落里刮来的阴风吹得“哗啦啦”作响。 寻到一些食物,就赶紧返回。 男人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