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羲陌

    大雨滂沱，日复一日，似只是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天。

    原本敖禹化雨之处，此时雨水已经真的汇聚成了汪洋，海面如镜，其上连接着一条条琴弦一般的水线，萧厉盘坐半空，双手轻按傲来五十国。

    在他的对面，陌尊者则面色冰寒。

    她死死的注视着萧厉，已经如此许久。

    “如何？”萧厉突然开口，语调冷淡。

    陌尊者终瞳孔一缩，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令牌，你拿去吧。”

    她向萧厉抛过去天门尊者令，如此做法，显然是承认了萧厉的实力，不过言语中仍旧带着一股不甘与鄙弃，道：“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弹琴最胡来的，若比弹琴难听，我不及你。”

    萧厉略一抬眼，大袖一挥，风轻云淡的将尊者令收起，道：“只是气势恢宏而已，何来难听？前辈的［羲皇神天响］也不遑多让，大雅无曲，你我乃是同道中人。”

    “哼！”陌尊者目光仍旧冰寒，“你我怎能是同道中人，如你这般，乃是毁琴者，永远不可能体会到琴之精妙，琴者，一弦一曲皆谱意境！”

    “是么？”萧厉轻笑，双手轻拨琴弦，悠悠琴音便就传出。

    那琴音如潺潺水流，细密而又安逸，陌尊者听在耳中，却蓦然心中震撼。

    这琴曲虽然曲调清淡，但竟有几分［羲皇帝神天响］的神韵，神异的在她心中也要构筑一尊人形意象。

    那意象藏着威势，又有唯我独尊的霸道，不同于羲皇意象，但也绝对是皇者意象。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在这短短几日里竟掌握了神天响的精妙，明悟了以琴音烙印心灵意象之法？”陌尊者紧盯着萧厉，想要把他看穿一样。

    在她看来，这萧厉越发神秘了。

    “羲皇有江山意境，以此意境铸琴谱曲，成就伏羲神天响，我领悟不到江山意境，但有唯我意境，以此意境入琴曲，模仿借鉴，化出我自身意象，也可成就萧皇神天响。在我手中，一弦一曲也可尽是意境，前辈觉得我还是毁琴者么？”萧厉淡淡出声，琴音弹的更加顺畅了起来。

    “不，这不可能，没有羲皇琴我也弹不得羲皇神天响，你的琴，是什么琴？”陌尊者这才认真观察起到萧厉身前的傲来五十国。

    之前她觉得这张琴不伦不类，有五十根琴弦，这未免浮夸，大概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是现在她可以肯定这绝对一张绝世好琴。

    萧厉此时心中颇有畅快，他之前被这陌尊者扰了观摩敖禹的落雨化海，与之斗琴许久，尽展合音琴技与七伤剑体八音合奏，同时也暗暗琢磨［羲皇神天响］。

    时至如今，倒也有所感悟。

    在萧厉看来，陌尊者虽然琴技高超，但也免不了凡俗，她的琴技与自己的合音琴技不能比，她的琴也不及自己的傲来五十国，斗琴的结果只能是败。

    不过陌尊者确实是萧厉遇到过的最会弹琴的人，她对琴技的理解分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大音希声，琴音浩荡如神天响，震人心神，及至耳中在无其他，自然希声，萧厉将之理解为“使劲弹”。

    第二个层次为大雅无曲，心之所动意之所向，便是琴曲，不受一切拘束，萧厉将之理解为“随便弹”。

    第三个层次为大道无弦，天地自然就是琴，大道如弦看不见，萧厉将之理解为“把琴弦弹断”。

    如此琴技虽然不凡，需要强大指力非凡与意境，但可以学习，唯有萧厉的合音琴技是天下独一份。

    所以这一番斗琴下来，萧厉颇有些得意，作为打扰了自己观摩敖禹落雨化海的补偿，将陌尊者的琴技学过来也不错。

    一曲终结，萧厉收琴，象征性对着陌尊者一拱手，道：“我本不想与前辈比琴，奈何前辈咄咄逼人，现在琴技已经比过，我们是否可以平静的谈一谈呢，实不相瞒，我有些许疑问想要讨教。”

    陌尊者此时脸上的震惊神色早已褪去，但是面色仍旧冷漠，很是抵触萧厉的样子。

    她沉默了片刻，道：“你有什么疑问？”

    萧厉神色一正：“敢问前辈与羲尧有何关系，那羲皇就是羲尧吧。”

    “嗯？”陌尊者顿时脸色变得更加冰冷，“你竟然知晓家兄的名讳！”

    “羲尧是你的哥哥么，怪不得……天门果然底蕴深厚。”萧厉想起了之前雪猿剑尊的分身喊出过陌尊者的名字，正是羲陌，他心中也是稍有震惊。

    羲尧是东天域的第二执法使，必定是一位神王。暗黑魔主曾称赞其为天骄人杰，乃是盖压一个时代的人物，可惜最终陨落于神劫。

    当然，其中细节萧厉并不清楚。

    在他的理解中，若果羲尧领悟有江山意境，陨落于神劫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萧厉又联想到了星空夜，在他复活过来的短短一瞬，曾言其为羲皇坐下四极天之一，被央天域二祖姚墟所杀，想来这位陌尊者也认得星空夜。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知晓家兄的名讳？”陌尊者又问道。

    “盖世人杰，总是会被世人记住……”萧厉稍一感叹，突然再次向陌尊者拱手：“若我所料不差，前辈的琴，应该是羲皇所制，晚辈斗胆，想要向前辈讨要这张琴！”

    “大胆！”陌尊者的眉毛立刻皱起，但是很快脸上又露出疑惑神色。

    作为蚩祖的弟子，她知晓的天门隐秘要比金龙老祖等人多得多，其实她早就知晓宋天真被敖禹施法往生，知晓他若归来，必定身居大气运，成为天门的一员尊者。

    如今宋天真的往生之身已经应运出世，可这位萧厉竟然能压住他，先一步成为了天门第十尊，这明显不合常理。

    难道，这萧厉身上的气运能压过宋光头的往生之身不成？

    若果如此，这萧厉会是普通人么？会不会他也如宋天真往生一样，是一位大人物往生过来的。

    陌尊者再次看向萧厉身前的傲来五十国，忍不住生出一丝幻想。

    昔年哥哥的陨落其实有诸多蹊跷之处，最终身躯化光而去，陌尊者其实一直都不相信哥哥真的陨落了，无数年来，她心中始终都抱着一丝幻想，觉得未来某一天，哥哥会重新出现。

    如今大世将至，蚩祖也言或许会有神战甚至劫战爆发，牛鬼蛇神都会出现，若哥哥未死，一定会在这个时代出现吧。

    会不会，这个萧厉就与哥哥有关联。

    想来，能比肩敖禹的手段，底蕴深厚更甚宋天真者，也唯有哥哥那等人物。

    而且，能在琴上令自己服气的，曾经只有哥哥羲尧，这萧厉的琴技虽然极端，但也是一绝，也令自己无奈。

    陌尊者脑中迅速闪过诸多念头，最终语气一软，道：“可以，羲皇琴，就交给你。”